薄妄說完慢慢站回去,在老爺子震驚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薄妄帶著活死人離開后,留下鐘家一地狼藉,鐘心敏撲到父親身上哭,拼命喊著叫救護車。

  “老爺子,我們真的要跑路?”

  “江南可是我們的根,大不了以后我們不跟薄家爭了,就守著一畝三分地過活還不行嗎?”

  鐘家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煩著老爺子。

  “夠了!事情鬧到這份上哪里還有余地!走!趕緊走!”

  鐘老爺子聲音發顫地吼出來。

  過了許久,收到消息的裴家主事人裴展和阮家主事人阮樹洲趕到鐘家,看到鐘家這個情況,兩人都很震驚,紛紛安慰老爺子。

  鐘老爺子看著他們笑得悲涼,“我這個兒子脾氣沖,被人一挑就往前沖,被人當了出頭鳥都不知道。”

  他們鐘家勢不大,江南這幾大家族是拿他們鐘家去試薄家的脾氣了。

  “老爺子,這說的哪里話,我們怎么可能拿鐘沛當出頭鳥呢。”

  阮樹洲一副受了冤枉的表情。

  “無所謂,都無所謂了,我們鐘家惹不起,躲得起。”

  鐘老爺子擺擺手道,“看在我們為你們當了一回槍的份上,我們鐘家離開時,你們多多關照一些。”

  鐘家能帶多少東西走,不僅要看薄家,還得看江南這幾家。

  他這兒子蠢,像他們鐘家,是一家都得罪不起啊。

  “老爺子,鐘家在江南扎根這么多年,怎么能走……”

  裴展理了理領帶,坐在那里道,“要不,我擺個和事酒,再和薄妄好好聊聊吧,我弟媳現在是鹿家主事人,還能說上點話。”

  “不用,真不用。”

  鐘老爺子看向他們,“對了,你們來之前有沒有收到什么風,今天是不是鹿家人出事了?”

  裴展被他的神機妙算弄得一怔,道,“對,我剛收到的消息,鹿之綾進醫院了,醫院全面封鎖,還沒漏出消息。”

  “鹿之綾?就是鹿家那個小孫女?”

  鐘老爺子恍然。

  “是,也是薄妄的前妻。”

  “……”

  前妻。

  鐘老爺子呆了呆,然后反應過來,不禁悲涼地笑出聲來,直懊悔地拍大腿,“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怪不得他薄妄虧了一年的錢還要搞江南計劃……”

  他這個蠢兒子,太蠢了。

  薄妄在意的哪里是什么江南計劃,他們明明可以權衡著和薄妄競爭,爭到多少都是新的利益,偏偏要去動人逆鱗。

  “老爺子?”

  裴展和阮樹洲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莫名。

  鐘老爺子看向他們兩個,語重心長地道,“你們聽我一句勸,以后好好做生意,千萬別像我這兒子搞些有的沒的了……別逼人發狠,人都是有紅線的。”

  “……”

  裴展和阮樹洲聽得一頭霧水。

  ……

  鹿之綾是被疼醒的。

  麻藥過后,絲絲絆絆的疼痛糾纏在腰間,她迷迷糊糊地動了下,然后就疼得睜開眼睛。

  一間明亮的病房,很寬敞,旁邊的儀器上跳動著各種曲線。

  她躺在溫暖的被子里,看了兩眼頭頂上方的輸液袋,虛弱地轉頭。

  窗簾拉了半邊,薄妄就坐在明明暗暗間。

  他面前是一張小方桌,他坐著,在上面拼搭一個新的機械蟲。

  一桌的細碎零件。

  他修長的手指捏著零件裝進去,眉眼深邃而冷,薄唇似是抿著一絲惱意,又在他的拼裝間被他強行按下去,他拼裝的時候動作有些用力。

  鹿之綾抬起正在輸液的手,輕輕敲了敲病床旁邊的欄桿。

  薄妄一下子朝她看過來,眼底的猩紅嚇她一跳。

  他極快地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放下手中的零件,神情淡漠地站起來走到她床邊,低頭看她,“醒了?”

  “嗯。”

  鹿之綾虛弱地應一聲,問道,“我沒什么吧?”

  “縫了三層。”

  薄妄道,氣息平靜。

  “那沒傷到要害。”

  鹿之綾輕松了些,她的目光越過他看向小桌上拼了大半的機械蟲,輕聲問道,“你一直在這里?”

  “沒有,就坐了一個小時。”

  薄妄淡漠地道,想了想又盯著她的眼睛道,“這次謝謝你。”

  “……”

  他是真的被人換腦了吧。

  都會說謝謝了。

  鹿之綾扯出一抹蒼白的笑容,聲音極虛,“你怎么會走神呢?”

  他的身手一向很好,那明明是可以避開的一下,他卻動也不動,把她驚到了。

  “是人就有走神的時候,有什么奇怪。”

  薄妄站在床邊想都不想地道,“倒是你,我才你說過,每個殼子都不用做到極致,套在合作人這個殼子里就死都要護著我,你要不要這么講規矩?”

  “……”

  鹿之綾很是無奈地看著他,看來是沒換腦。

  說出來的話依然不中聽。

  其實在那種千鈞一發的瞬間,她根本來不及想那么多,當她發現他在走神的時候,手已經伸出去了……

  她看著冰冷的雙眼,想了想還是沒說。

  她一臉虛弱的樣子讓薄妄的臉色緩了緩,他沉著聲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

  吃東西不用。

  有更緊急的事。

  她看向他,問道,“能幫我叫個護士或者女護工嗎?我想上個廁所。”

  大概是因為傷口沒傷及要害,醫生沒給她接尿袋。

  可傷在腰側痛得厲害,又失血太多,鹿之綾沒有靠自己就坐起來的力氣。

  聞言,薄妄頜首,“等著。”

  說完,他往外走去,離開病房往護士站走去。

  他靠著走廊的墻壁站了一會,看著護士站正在聊天的兩個護士,然后轉身回去,沒什么表情地看向床上的人,“好像有個病床出問題,護士都去急救了,護工沒見到……你還能再撐一會?”

  “……”

  鹿之綾躺在那里,有些無力。

  這輸液袋恐怕是在她進醫院后一直吊著,她哪里還能撐多久。

  她枕在松軟的枕頭,不發一言,有點郁悶。

  見她這樣,薄妄朝她走過來,站在病床前,伸手滑動輸液的滑輪,將輸液暫停,然后一把掀開她的被子,摘下輸液袋放到她的肚子上,彎腰將她一把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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