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迅速拉近與林牧邈的距離，兩只鋒利的巨爪朝目標猛烈揮舞，尖銳的破空聲昭示著爪擊的威力。
林牧邈急速后退，左右閃躲著襲來的巨爪，兩只緊握的拳頭燃燒著炙熱的金焰，但始終沒有轟出。
眼前的怪物依然兇獰，仿佛來自深淵，泰山壓頂般的壓迫感絲毫未減。
可是在林牧邈眼中，那布滿裂紋的腦袋卻不再可怕，映在他腦海里的，是昔日趙奶奶下棋時略帶驕傲的笑容。
他的眼眸里早已沒有了憤怒，只剩下滿滿的哀矜。
不知不覺中，他已后退到廣場邊緣，身后便是上山的陡峭樓梯，然而怪物并未停止攻擊，它抬起右爪凌空蓄力，而后驟然墜下！
林牧邈趕忙趴下，在濕滑的地面上翻滾數圈，堪堪躲過了這一擊。
身后的青石臺階被砸成碎片，伴隨著水花向四周飛去。
他半跪著手扶地面，一連滑出十多米才剎住車。
被金焰燒過的地板冒起一陣白汽，顯露出原本的白灰色，然后重又被雨水浸成深灰色。
看著被擊毀的樓梯，林牧邈甩了甩頭，眼神變得更加專注。
怪物扭頭，殘暴的豎瞳再度鎖定目標。
它深吸一口氣，吐出數團紅褐色濃液向林牧邈激射而來。
液體密集如漁網，林牧邈判斷自己來不及躲閃，于是向前猛揮雙拳。
噴涌而出的火柱，頃刻間吞沒了濃液的攻勢，氣勢洶洶地向怪物攻去。
他的視野被金色的烈焰，還有蒸發形成的白汽所占據，耳旁全是雨水落到滾燙的地板上發出的“滋滋”聲。
就在這時，怪物巨大的身形突然穿過白汽，拉近到離林牧邈只有不到兩米的距離！
林牧邈大驚失色，濃郁的白汽和蒸發的噪音讓他沒法掌握怪物的位置，等反應過來時，兩只巨爪已經近在咫尺！
他趕忙將雙臂交叉擋在胸前。
呲啦！
怪物如尖刀般的爪子狠戾地劃下，在林牧邈的雙臂上留下了六道血痕！
兩條手臂頓時變得鮮血淋漓，血液順著手臂滴落在袖子和褲腿上，整個人十分狼狽。
劇烈的疼痛讓他的呼吸都有些顫抖，雨水滴在傷口上，更是加劇了刺痛感，稍一活動就仿佛肌肉纖維都在根根斷裂。
見攻擊起效，怪物立馬乘勝追擊，掄起拳頭就要往他頭上砸。
千鈞一發之際，林牧邈以攻代守，右手轟出一團金色火焰向怪物腦袋直沖過去。
怪物豎瞳一縮，以十分極限的姿勢扭動身軀，躲過了火焰攻擊。
這一瞬間的空隙讓林牧邈得以喘息，他立馬退到十米開外，直直地站在雨中凝望怪物。
他握緊雙拳，想要再次將金焰催燃到極致。
然而他卻發現，自己左拳的金焰竟然逐漸顯出頹勢，最后竟如燃盡的蠟燭一般徹底熄滅，冒起了白煙！
與此同時，身體的溫度也有了明顯下降，這一切表現讓他明白，他的力量即將耗盡！
但是這一幕反而讓林牧邈的表情平靜了下來，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而后認真地看向怪物。
綿密的雨越下越大，已有傾盆之勢，烏云密布的天空上雷聲轟鳴，閃電夭矯，仿佛世界都在哭誦挽歌。
怪物怒吼一聲，如炮彈般飛奔而來，每一次踏步都濺起巨大的水花，渾如盛開在九幽黃泉之下的彼岸花，何其凄美。
林牧邈垂著頭站在雨中，濕漉漉的白色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像是看不見怪物的攻勢似的。
僅僅一秒，怪物就已沖到他面前，巨大的爪子經過加速已經蓄滿了勢能，下一秒就可以將他的身體整個洞穿！
“對不起。”他輕聲呢喃。
剎那間，他猛然抬頭，死死咬緊牙關，眼睛用力地瞪大，臉部近乎貼著巨爪躲過了爪擊。
伴隨著悲憤的低吼聲，燃燒著金焰的右手穿過怪物的手臂，死死鉗住胸前的圓珠，用力一扯！
滋啦！
粘連著絲絲血肉的圓珠從身體中被剝離出來。
失去圓珠的下一刻，怪物仿佛全身石化，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糜爛的身體開始崩壞，怪物轟然倒地。
林牧邈站在原地，聽著怪物倒地的巨響沉默不語，赤紅色的身體恢復原狀，雪白的頭發也重新染黑。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順著劉海從臉頰流下，直到此刻，他才感覺徹骨地冷。
他緩緩轉過身，趙奶奶的身體正躺在碎肉堆中。
被雨水稀釋的血水順著地磚的縫隙向四周流去，染紅了一大片廣場，仿佛專門用來屠戮的刑場，讓人觸目驚心。
林牧邈感覺自己的眼睛酸酸的，他不知道自己哭沒哭，只感覺眼睛和臉上都是水，淚水混著雨水滑落。
手上的圓珠變得好沉重，仿佛壓在他的心頭。
良久，他狠狠抹了下眼睛，拖著灌了鉛似的身體轉身。
“是......小邈嗎？”
一道微弱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掩蓋，但林牧邈并未聽漏。
他猛然睜大了眼睛，激動地轉身跪在積水的地板上，圓珠被扔在地上，任由雨水沖刷。
“趙奶奶！是我！”林牧邈的聲音沙啞卻又很大聲。
趙奶奶微微轉過頭，看到林牧邈的那一刻，她的眼角彎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一如當初她第一次見到林牧邈時，越看越喜歡這個有禮貌的孩子。
“趙奶奶......我我......”林牧邈已經語無倫次，哽咽著跪在地上，愧疚之情讓他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不要......哭......孩子......”趙奶奶顫抖地舉起沾滿鮮血的手，輕輕用大拇指抹過林牧邈的眼角，語氣微弱但溫柔，“奶奶不......”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蒼老的手無力地墜落，沾血的指尖在林牧邈的臉上劃過一道血跡。
林牧邈慌亂地接住她的手，可是那只手卻如海綿一般，再也沒有了反應。
“啊！！！！”
淤積在心中的悲憤再也抑制不住，他跪在地上揚天號哭，聲音中充滿了悲涼。
一個人的廣場上，他的長嘯被雨聲淹沒，無人聽見。
許久，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白色手帕，鎮重地蓋在趙奶奶的臉上，然后站起身，撿起圓珠，奔跑著離開了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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