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案子在京中議論聲很大。
鎮國大將軍柳如是過去的名聲并不好，百姓們見這一次這樣證據確鑿，卻仍舊是判處他無罪，反而主動告發他的庶弟卻被判處牢獄之災以及流放，一時之間群情激奮，整日議論紛紛。
許多人都親眼看到柳如是好端端地從牢里出來，回了大將軍府。
衛曾帶著面具，還帶著帷帽，坐在街邊聽到百姓們大罵官府不作為官官相護，卻是氣得臉都黑了。
可惜如今他還沒有臉，黑了也看不到。
他怒氣沖沖地回到自己最近藏身的小院子。
見院子里一個白衣男子正坐在那里悠閑地喝茶下棋，便氣得沖上去一拍桌案，直接把上頭的棋子都給震得灑落一地。
“你不是說，我這次死定了，要我用柳如是的身體金蟬脫殼嗎？為什么現在反而柳如是又活了？居然頂替我的身份，做起了大將軍？云無藥，你莫不是根本就是在耍我？欺騙我丟掉柳如是的身份，自己卻找了人頂替我是吧！”
衛曾對著白衣男子氣沖沖地質問道。
白衣男子也就是云無藥被這般質問，還被打落了棋子，卻一點也不生氣。
他抬起眼眸，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眼角還帶著一顆淚痣，這會兒眼尾一勾，帶出幾分玩味的笑意來。
“別說我并未這樣做，便是我真的找人頂替了，你又能奈我何？如今，你自己做事不干凈，被人害到如此天地，我還愿意前來為你收拾這些爛攤子，助你脫身，已經仁至義盡了，你還敢來質問我？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云無藥聲音清冽好聽，說話時一張俊美得過分的臉龐上，也是帶著一抹笑意，然而說出口的話，卻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狠毒。
衛曾一聽他這么說，想到他的手段，便眼神閃爍了一下，不敢再繼續質問什么了。
“可是，當年你哥哥找到我的時候，是他說要幫我的，而且他也承諾過，萬一我出了什么事，你們云家會為我負責！”
他只得努力好聲好氣地說道。
“是，這是云家人承諾過的，所以本少爺來了。”
云無藥聽他提起那個哥哥，俊俏的臉上才是浮現出幾許不耐煩來，“接下來我會為你找到合適的身份，為你換臉。”
“不行！我就要柳如是這個身份！”
然而，衛曾卻十分堅持，“我為了這個身份，辛苦經營二十多年！如今二十年的心血卻要變成別人的，我不甘心！而且，難道你就甘心嗎？
“你手段通天，卻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竟然又叫那柳如是活了過來！難道你真的咽的下這口氣？”
云無藥聞言，就皺了皺眉。
雖然激將法對他一向無用，這口氣他也能咽得下去，然而他更好奇，那個令柳如是活了過來的人是誰，又究竟想做什么？
一種直覺告訴他，好奇心會害死貓。
可他又忍不住想要探尋。
不過，一旦繼續摻和進去，萬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倒是不會死，然而衛曾這個棋子卻是要廢掉了……
云無藥猶豫了一下，很快就唇角一勾，做好了決定。
廢掉就廢掉唄。
反正這枚棋子是他那個好哥哥云無塵安排的，就算廢了該心疼生氣的也是云無塵，關他什么事呢？
“你說得對，本少爺的確咽不下這口氣，你可是我哥哥精心挑選出來的，放心，我定然不會叫你白白經營這二十多年，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云無藥當即改口說道。
衛曾聞言，心下舒了口氣。
其實除了他前面說的那些理由，更重要的是，他已經當柳如是當習慣了。
再讓他去裝作是另外一個人，他有些難以接受。
“不過，你總得告訴我一些情報吧？我初到東齊國，許多事情實在還是一頭霧水，不甚清楚，比如說，你覺得此次插手這件事的人，會是誰？我倒是聽聞，你們東齊國的老國師唐玄回來了，可有此事？”
云無藥看著他詢問道。
“確有此事，但能令柳如是起死回生重新活過來，卻知曉換臉秘術的，恐怕另有其人。”
衛曾卻是皺著眉頭說道，話語間帶著幾分隱隱的忌憚。
“哦？是誰？”
云無藥立即一臉興味地問道。
“她便是我們東齊國今年四歲半的小公主，皇上最寵愛的女兒，也是先戰神蘇燎之女小霜寶，大名則是叫蘇楚霜。”
衛曾一臉凝重地說道，
“什么？小霜寶？”
卻不料，云無藥一聽這個名字，竟是一臉驚喜。
“你知道她？”衛曾懷疑的目光，看著云無藥。
“大名鼎鼎的靈福公主，誰人不知啊？她的名聲，早就傳到了我們北戎！”云無藥笑容輕松地說道。
衛曾聞言，稍稍壓下心中的懷疑。
“別看她年紀小，如今只有四歲半，然而卻也是手眼通天，聽說她生母乃是玄門弟子，便是我們東齊國國師的親傳徒弟，并且她還聲稱自己是什么天師傳人，總之小小年紀但是本事卻大的很，似乎連你哥哥都不是她的對手。”
衛曾詳細介紹道，“我雖然并未與她接觸過，也沒有見過她，但卻聽說過她不少事情。
“當初宮中趙婕妤也得了你哥哥給的換臉秘術，便是被她給一眼看穿的。
“而且她還是個捉鬼能手……”
衛曾把自己了解到的，關于小霜寶的事情，全都和云無藥說了一遍。
云無藥越聽，臉上的笑容就越大。
不愧是他姐姐的女兒！
云無藥心中驕傲，嘴上卻還是故意說道：“真是想不到，竟有如此的玄學天才，小小年紀能掐會算還會捉鬼，難怪我哥哥都不是他的對手，不得不離開經營了許久的京城滾回北戎去了……原來是碰到了這樣厲害的對手！
“但我不同，我定然不會成為她的手下敗將！”
云無藥說得自信滿滿。
衛曾只當他是被激起勝負欲了，倒是對他的話沒再懷疑什么。
“好了，本少爺心中有數了，這些日子你就暫且躲在哪里，沒事不要出去，我先出去打探一下那個活過來的柳如是是什么情況。”
云無藥交代完這句話，便拍了拍衛曾的肩頭，而后瀟灑離去了。
衛曾看著他很快就消失的身影，卻是皺了皺眉頭，隨后取出一只信號彈。
求人不如求己。
這么多年，他只信自己不信他人！
這個云無藥年紀太輕又沒有云無塵的穩重實在令人難以信服，他要做兩手準備，親自去會一會那個活過來的柳如是！
倘若這輩子他不能再成為柳如是，那他就要這個柳如是也無法繼續活下去！
寧可毀掉，也不會讓其他人占著這個身份繼續風風光光地當這個大將軍！
衛曾的小動作，自然逃不過云無藥的眼睛。
然而云無藥卻懶得管他。
這次之所以從北戎來到東齊國，他自然也是帶著任務的。
然而他這任務卻不是幫助衛曾，而是為了要將他姐姐的女兒，也就是小霜寶帶回云家！
云無塵出了小院，一路來到大街上，便開始思索接下來要如何接近小霜寶。
皇宮守衛森嚴。
從前因為國師唐玄不在，才給了云無塵和白洛晚鉆空子的機會，讓兩人在皇宮潛伏了許久。
可如今唐玄回來，自己若是想要潛伏進去，怕是第一時間就會被發現，到時候別說接近小霜寶了，沒準直接就被唐玄給收拾了。
他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所以，宮里沒機會，他就只能在宮外守著了。
好在之前衛曾說過，小霜寶不同于其他的小皇子和小公主，是在皇宮里的上書房讀書。
她反而是在宮外的一個叫做百草學院的地方讀書。
而百草學院的院長，則是溫太傅溫如許。
云無藥眼眸一動，立即就有了主意。
他直接去了間賣酒的鋪子，花重金買了兩瓶花雕酒，又去糕點鋪子買了些糕點，提著這些東西便去溫家拜訪了。
溫家門房見他臉生，倒是并不想放人進來。
然而這時候，一個劍眉星目的小少年，拉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走出來。
“你是何人？”
出來的是溫云蹤和他的妹妹溫小小。
如今溫小小也在百草學堂讀書，兩人這會兒吃了早飯，正打算去學堂，卻見到一個好看得過分、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妖艷的年輕男子出現在自家門前。
“在下姓吳，單字一個藥，乃是溫太傅的昔日的門生，如今是一個江湖郎中，初到京城，想到昔日曾受過太傅大人的恩惠，便想要來看看他老人家，不知小少爺可否叫人通報一聲？在下帶了太傅大人最喜歡的花雕酒，還有桂花糕。”
云無藥眸眼含笑，話說間自有一股風流倜儻，這會兒便揚了揚手里的東西。
溫云蹤臉上浮現出一抹訝異來。
因為他的祖父的確喜歡喝花雕酒配桂花糕，若不是親近之人，倒還真不知他有這樣奇怪的愛好。
溫云蹤盯著云無藥片刻，想到自己前世記憶中并無此人出現過，心中浮現出一抹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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