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清若?”管樂問。
越過管樂,黃清若看到梁京白的雙眸如同凝了冰霜,一片氤氳。
她一下被攝住了,臨到嘴邊的話改成:“東西我吃不了,你帶回去。”
剛剛管樂過來的時候,拎了好些阿膠燕窩人參。
“吃不了就慢慢吃。”管樂笑,“你想轉手送別人也可以,我不會介意的~”
隨著三人的離開,別墅重歸安靜。
法國十九世紀胡桃木雕花落地鐘的機械鐘擺聲清晰均勻有力,準點敲響時間的流逝。
這場病似乎真打算和她纏纏綿綿,夜里黃清若發起低燒,渾身的骨頭縫里還熬出了酸痛。
眠淺,她不斷地醒來,每次醒來她都以為天該亮了。天亮的話,她可以自行前往醫院。
但窗簾縫透露著天色仍然是黑的。好像無論她怎么等,都不可能等來晨曦和日出。
黃清若決定爬起來,到樓下看看還有什么藥她可以先吃著。
她的臥室是二樓所有的房間之中,最靠近樓梯口的一個。
據說她住進來之前,住的是幾位少爺小姐們小時候的奶媽,為了方便夜里照顧孩子們,一度從一樓的傭人房搬到二樓來。
剛出去沒走兩步黃清若就不小心撞倒過道的大花瓶擺件。
她將大花瓶從地毯上扶起來,抬頭間發現梁京白打開門站在他的房門口望向她,應該是出來確認動響的源頭。
以梁京白從前在梁晉東幾個子女中的地位,他的臥室在這棟別墅中的位置,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最靠近她的,就是他。
“對不起,吵到你了。”黃清若道歉,“不知道你今晚也住這。”
他神出鬼沒的,但凡現在不是她,換個人,得被他的悄無聲息嚇出心臟病。
梁京白一聲不吭回臥室,關上門。
黃清若在一樓翻找無果,又回到二樓自己的臥室,翻來覆去愈加睡不著,于是斗膽去叩梁京白的房門。
梁京白沒應。
黃清若繼續叩。
叩到梁京白被她吵得不得不開門。
“六哥,”黃清若迎視他冷寂的神色,“能不能幫我針灸,解解疼。”
梁京白不發一言地關上門。
黃清若厚臉皮地再叩門,一直叩。
沒帶手機,她看不到時間,恍惚中覺得叩了很久很久,終于,梁京白的房門又打開了。
那個時候黃清若已經站不住,坐在地毯上,身體倚著房門,節省力氣。
所以他一開門,毫無防備的黃清若直接往里倒,倒在了他的腳邊。
梁京白居高臨下的視線如俯瞰螻蟻般。
黃清若不否認自己本就是螻蟻。
揪住佛腳,她借力坐起來,再扶著門框站起身:“幫我針灸。”
梁京白漠然:“憑什么?”
熟悉的問話。黃清若跳過中間環節,直接說:“之后你可以向我索取回報。”
沒等梁京白回應,黃清若繞開他疾步進屋:“你的針灸包放哪兒了,我幫你拿。”
下一秒她就被梁京白擄住腰丟出門外。
黃清若鍥而不舍地第三次叩門。她今晚睡不了,他也不能好好睡。
頃刻,門也再次打開。
一打開,梁京白的手就用力扣住她的下頜骨。
顯然,她惹惱了他。
黃清若抓住他腕間的佛珠,直直注視他極黑的瞳仁,重復:“幫我針灸。”
半個小時后,黃清若坐在梁京白臥室的椅子里,手、腳和太陽穴,各自扎上了針。
梁京白取著消毒好的新一根針,淡淡道:“我可以一針扎死你。”
因為困,黃清若靠著椅背闔眼,寡淡的音色顯出一絲清靈而易脆的質感:“謝謝六哥,讓我現在這樣舒舒服服地死。”
雖然看不見,但通過他的氣息足夠感覺他的靠近。
她的眼皮同樣能感覺到他的身形對她落下的陰影。
“你吃過什么東西?”
梁京白的提問是肯定的語氣。
黃清若隨口把自己生病這幾天的飲食報一遍。
梁京白輕嘲:“重新回答。”
黃清若裝傻:“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兩個傭人。”
她話尾音尚未完全落下,胸口便驀地一涼——她睡衣的領口被扯開了。
她還聽見扣子崩開的細微動響。
睫毛在剎那間的條件反射之下輕輕顫了顫,但她沒睜眼,也沒有捂衣服。她想捂也捂不了,她沒忘記自己的手上還有他扎的兩根針。
“六哥要索取回報,也該等我扎完針。”黃清若輕輕說。
“度假村,你來我房間,吃什么了,變成這個鬼樣子。”梁京白聲音既遠又近,他充滿涼意的手指沿著她松開的領口,繼續拉低她雙肩的衣料。
“吃什么了……”黃清若低低重復著字眼,做認真思考狀,然后把那天和大家一樣的飲食報了一遍。
梁京白的針不知道扎她哪里了,黃清若的后頸突然疼得要命,立馬在椅子里坐不住了,下意識要弓背,被梁京白的雙手從后面及時按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摁回椅子里。
而這疼倒僅僅方才一瞬間比較尖銳和集中,感知很快就別那么強烈了。
梁京白寒涼的氣息落在她后頸的皮膚:“讓我針灸,又不說實話,扎錯地方了,我不負責任。”
黃清若裝傻到底:“度假村過去幾天了,我可能沒記全吃過的東西。”
為了方便扎針,她剛剛把頭發全扎起來并在頭頂捆成團。扎得不夠嚴實,這會兒她能感覺到有一撮偏短的鬢發散下來了,弄得耳朵發癢。
黃清若小心翼翼地抬手,避開手背的針,處理一下。
才一動,便遭到梁京白的問話:“干什么?”
黃清若說明了一下情況。
立于她身后的梁京白直接伸手幫她挽到了她的耳朵后。
剎那的觸碰而已,他指尖的涼意如蛆附骨般,在黃清若的耳根上久久揮散不去。
“還要再扎幾針?”她問。
梁京白極其淡冷:“不想扎了可以隨時不扎。”
黃清若解釋:“我沒有催促六哥的意思。”
須臾,梁京白說:“別動,等半個小時。”
黃清若睜眼。
梁京白去洗了手,便躺回他的床上去睡覺,把她一個人丟著。
黃清若所坐的方位就正面對著他的床尾。
讓她一動不動看著他睡覺?他什么癖好?
黃清若垂眸,又瞥了眼自己半露的胸口,重新閉上眼,眼不見為凈。
是她糾纏他給她針灸的,怎樣她都得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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