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皇兄何故造反? > 第七十七章:逼宮(上)
  孫太后既開口點了人,自然不好不答。

  先說話的是禮部尚書胡濙,道:“回稟圣母,老臣以為,當前朝局事務繁雜眾多,確實需要主持大局之人,然廢立之事非吾等臣子可言,鴻臚寺已經籌備好使團,不妨等使團和談之后,若瓦剌執意不肯讓我等迎回皇上,再談不遲。”

  這種大事上,是容不得騎墻派的。

  所以胡濙也沒有廢話,直接了當的表明了他的態度。

  誠如孫太后所料,作為先皇遺命的輔政大臣,胡濙在這件事情上,持的是反對態度。

  然而讓她有些失望的是,胡濙雖然站在她這一頭,但是口氣態度,卻顯得有幾分猶豫。

  如果他的態度足夠堅決,就應該以天子仍在,國有君父的理由,直接駁斥掉李賢的進諫,而不是說以后再議。

  不過好歹也算是好消息,孫太后的心往下放了放,但是還沒等她緩過氣兒來,于謙就站了出來,道。

  “大宗伯此言差矣,自軍報到京以來,瓦剌屢屢提出種種要求,便是依仗有天子在手,此番和談,對方必定會再次以天子為要挾,迫我大明就范。”

  “此時議立新君,不僅是為我大明朝局平穩,更是對瓦剌敲山震虎,只有我大明新君繼立,瓦剌才知曉我大明誓死不退之決心,方有迎回天子之機!”

  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說罷,于謙轉身,同樣拜倒在地,道。

  “圣母,臣同請圣母為社稷計,為皇上計,早立新君!”

  孫太后心中暗罵一聲,她早就知道,這個于謙也不懷好意,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被朱祁鈺拉攏了去。

  她將目光放在王直的身上,但是讓她失望的是,這位百官之首吏部尚書,卻始終不曾開口。

  想了想,孫太后索性把心一橫,冷聲道。

  “另立新君,也需遵禮法,明日便是東宮冊封之禮,你們皆是朝廷重臣,應知宮中太子不過幼沖,便是得正大位,又能當得什么事情?這種不合禮法,又無意義之事,何必要諫?”

  事已至此,孫太后也算豁出去了。

  她還就不信了,有禮法大義擋在前頭,這幫大臣真的敢開口讓郕王繼位。

  果不其然,底下一干保持沉默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這……這不是耍無賴嗎?

  從剛剛豐城侯開口進諫到現在為止,文臣這邊,只有于謙態度鮮明的表示了支持,而胡濙雖然并不支持,但是態度也并不堅決,剩下的一干大臣,包括吏部尚書王直在內,都保持緘默。

  這本身就是一種態度,換了平常,勛戚敢提出這樣的諫言,早就被文官罵的狗血噴頭了。

  大家都不說話,無非是因為,事涉大位傳承,太過敏感。

  但即便如此,在場的人誰不清楚,李賢指的另立新君,指的是郕王,而非宮里那個兩歲的小娃娃。

  只是身為人臣,開口進諫另立新君,已是很犯忌諱的事情,再要開口提議繼位之君的人選,實在太過僭越,所以大家都默契的沒有開口。

  這種事情,最適合開口的就是孫太后。

  她身為皇帝生母,正宮太后,由她來開口,命郕王繼位,才是合理合法的。

  可誰料這位太后,竟然耍起了無賴。

  群臣的意思分明是另立長君,到了她老人家這里,就被曲解成了要讓太子嗣位,這不是耍無賴是什么?

  偏偏這無賴刷的,群臣還都沒脾氣。

  事涉大位傳承,過分敏感,他們終究是臣子,一旦開口進諫讓郕王繼位,傳出去很容易被當成逼宮篡位的權臣之流。

  這……這可如何是好?

  一眾大臣面面相覷,相顧無言,另一頭李賢的頭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的確沒有想到,在眾多朝臣都默認的情況下,孫太后還是如此執拗。

  如此一來,事情就麻煩了。

  別忘了,這個另立新君的諫言,是他頭一個提的。

  這種事情,從開口的那一刻起,就再無回頭之路,若是不成,那對于勛戚來說,不僅不能翻身,更會徹底失去皇權的庇佑。

  沒了皇權的加持,勛戚在文臣面前,根本就是毫無反抗之力。

  更不要提他一個豐城侯,真要是被秋后算賬,誰也保不住他。

  換句話說,到了這種地步,后退就是萬丈深淵,這件事情,不成也得成!

  這么短短的片刻間,李賢忽然有些明白,歷朝歷代的那些權臣為何最終都會走到兵諫的地步。

  實在是,局勢所迫,不得不為啊!

  深吸一口氣,李賢咬了咬牙,正要開口,卻聽到身旁已經響起一道聲音。

  “圣母,古語有云,國有長君,社稷之福,臣冒死,請圣母命郕王殿下嗣位,承繼大統!”

  語氣平和,然而卻十分堅定,李賢驚訝的轉過頭去,卻見于謙目光清朗,深深叩首。

  “放肆!”

  “大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前一道又驚又怒,是孫太后的,后一道又氣又急,是朱祁鈺的。

  孫太后是因為沒想到,真的有朝臣膽敢不顧天下物議,悍然插手干預皇位承繼。

  他就不怕被天下士林詬病為逼宮篡位嗎?

  至于朱祁鈺,他則純粹是氣的!

  要知道,國政大事不是過家家,不是一點小手段就能輕易扭轉的。

  孫太后此刻裝傻充愣,看似是讓局面陷入了僵局,但是最多不過是拖延片刻時間而已。

  他這些日子的謀劃,又不是擺著看的。

  真要是孫太后非要一意孤行,他只需力辭監國之位,再將這些日子收到的,只在高層流傳的那幾份軍報散播出去。

  孫太后就算不想妥協,也非得妥協不可。

  除非她想再來一次群臣逼諫!

  但是這件事情要做,只能讓整個朝堂百官聯合來做,民心民意,才能扛下違背禮法的后果。

  除此之外,任何一人,膽敢提出這樣的諫言,必定會受到天下非議。

  于謙啊于謙,你到底在想什么!

  果不其然,于謙聲音落下,孫太后霍然而起,厲聲喝道。

  “于謙,你想要逼宮篡位不成?天子安在,東宮有主,你竟敢發此亂悖之言!錦衣衛何在,將此賊子給哀家拿下!”

  外頭值班的錦衣校尉,立刻沖了進來,虎視眈眈侍立于旁,就要動手抓人。

  然而就在此時,朱祁鈺亦是顧不得其他,起身對著撲上來的錦衣衛喝道。

  “退下!”

  那幾個錦衣衛相互看了看,終究沒有上前。

  見此情形,孫太后沉著臉色,伸手指著朱祁鈺道:“郕王,你也欲和這賊子一同謀逆不成?”

  “臣不敢。”

  朱祁鈺深吸一口氣,抬起了頭,道。

  “圣母,臣為宗室,事涉大位,本該避嫌。”

  “然國勢殆危,群臣惶惶,古語有云,主少則國疑,我大明立國百年,此等危在旦夕之時,當以社稷為重。”

  “臣斷無覬覦大位之心,然此等局面,新君當立,太子幼沖,需立長君方能安天下萬民之心,故臣請圣母三思!”

  頓了頓,朱祁鈺迎著眾臣驚疑不定的目光,開口道。

  “若圣母真認為,此乃亂悖之言,是臣蓄意謀逆,逼宮篡位,便請圣母將臣與于謙一同下獄,臣……斷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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