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回到2002當醫生 > 176屠龍少年(白銀盟臨淵何羨魚加更7)
    “我不關心這個。”周從文很明確的告訴張友,“張主任,我們當醫生的要純粹一點,不說干一行愛一行,也不說治病救人的大道理,但我們追求的始終都是技術進步、解除病痛。”

    太年輕,技術進步那么容易?張友笑瞇瞇的看著周從文,仿佛看著年輕時候的自己。

    主要的是年輕人的世界太容易理想化,想技術進步就技術進步?要是這樣的話,上下五千年每個朝代不可能只有200-300年。

    歷史在不斷的輪回,大到一個朝代,小到醫學的一個分支學科莫不如此。

    看著張友的笑容,周從文淡淡說道,“張主任,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哦?”張友饒有興致的看著周從文。

    “人么,精力旺盛的學習期在30歲以前。換做醫生,需要大量臨床經驗,所以成熟期在40歲以前。在那之后就很少接觸新的技術,安安穩穩的退休就可以。”

    張友眉毛一挑。

    周從文說的話他沒想過,但仔細一琢磨的確有道理。自己想試探周從文,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一語中的,說中自己的現狀。

    “40歲左右的外科醫生當上主任后還有十幾、二十年的日子要過。像是王主任還想著以后退休返聘回來,再叱咤風云幾年。”

    “你那面的情況應該不存在返聘,但只要你人在主任的位置上肯定不希望有太大的挑戰。就像是猴群里的猴王,必須要占據肥美的食物與水源一樣。”

    .

    “人吶,和動物還真是沒什么區別。”

    張友默默聽著周從文的話,他心里有些詫異。

    周從文的語氣一針見血,不像是一個年輕人應該說的。

    “如果是幾十年前、幾百年前,你和現在的老主任做的沒錯,因為技術水平一直都不進步么。但現在是什么社會,不說別的光說咱們胸科手術。”

    周從文掰手指頭說道。

    “你師父當年開胸的時候和我們三院一樣,沒有電燒,開胸500血,是吧。”

    張友點了點頭。

    “電燒是好東西,也容易掌握,沒什么難的,所以普及下去根本沒阻力。但開胸后去肋呢?張主任,你在老主任退休前不去肋能不能完成手術?”

    “能。”張友覺得周從文像是一個怪物。

    這是一名年輕醫生能想的事情么?是一名年輕醫生該知道的事情么?

    “可是據我所知醫大的胸科手術在老主任退休前都還是去肋做。”周從文叼著白靈芝,瞇眼看張友,“你成了主任,把崔教授攆走,手術直接不去肋,這就是技術進步。”

    “……”張友默默看著周從文。

    “從前老主任袖切做的不好,直接全肺。到你這兒開始大力開展袖切,為多少患者抱住一部分呼吸功能?說功德有點虛,但咱倆私下說,這是天大的好事。”

    張友默然。

    周從文這話真心不是一個年輕人能說出來的,而像是黃老坐在自己面前,通觀全局總結全國胸外科從無到有、從有到精的一步一步。

    “可是技術進步遠遠超出你的學習能力,無論是去肋、不去肋;還是袖切、全肺切除都是你30多歲時候領悟到的吧。”

    “說句不客氣的話,以后的胸外科手術是胸腔鏡的天下,張主任你把陳教授攆去胸腔鏡組我知道是抱著流放的意思。可你看錯了未來,走眼了。”

    “……”

    張友繼續無語。

    他萬萬沒想到周從文竟然和自己說的是這些。

    原本以為周從文在顯擺自己的手術訓練,顯擺自己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人么,尤其是年輕人,誰又不希望被認可呢。

    但是周從文去不說自己,話題始終在技術進步上。

    胸腔鏡是未來發展的方向?

    在前幾天示范手術前,張友真心不這么認為。

    可是陳厚坤和周從文兩個人展現出來的兩槍法、一槍法的手術干凈利索。張友識貨,心里已經有了類似的猜測。

    如今,周從文很直白的和張友講述了一切。

    “那些個爾虞我詐的事兒說穿了是真沒意思,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在存量里卷來卷去,最后各個敝帚自珍,很無趣。”周從文笑道,“說的有點多,我的意思是張主任你要是愿意學,我可以教你。”

    “……”

    張友略有些憤怒。

    雖然他不知道卷是什么意思,可這個詞只要略一琢磨就能明白。

    教我?!

    你一個小醫生竟然口出狂言,說要教我一個老主任!心里還有點數沒有。

    但轉念之間張友就冷靜下來。

    不說別的,剛剛無論是用體外循環搶救心臟破裂的患者,還是心臟不停跳搭橋,自己看了一遍獲益匪淺。

    下次萬一再遇到類似心臟破裂的患者,最起碼多了一種搶救方式。而心臟不停跳搭橋……自己的眼睛跟不上,這輩子是學不會了。

    “每個屠龍少年都會變成惡龍,一直都是這樣。”周從文淡淡說道,“你年輕時候看老主任去肋、做全肺切除,拒絕你的建議,張主任你在心里把老主任當成惡龍吧。”

    “但現在,張主任你已經是那條惡龍嘍。”

    周從文說的極為不客氣,但言語如刀,戳在張友的心上,把他最隱秘的心事公之于眾。

    “我不建議這么做。”周從文笑了笑,“張主任,還是那句話,技術進步太快,抱殘守缺是不行的,總要往前看,往上看。”

    “前?前面是什么?”張友有些迷茫。

    “胸腔鏡。”周從文很肯定的說道,“具體來講是微創,比如說心外的手術肯定會越做越少,你沒注意滕菲滕主任開展的介入手術么?”

    “切。”張友鄙夷,“她們就會給輕癥患者下個架子,別的還會什么。”

    “那可不一定。”周從文笑道,“走吧,你要是感興趣,我給你展示一下我是怎么訓練手術的。”

    張友再一次聽到展示這個詞,心境和幾分鐘前完全不同。

    他開始好奇,開始期待,開始有一絲想要改變的沖動。

    換了衣服,兩人去看一眼患者。

    患者術后生命體征平穩,家屬千恩萬謝,張友卻拒絕了王成發的邀請,和周從文施施然離開醫院。

    王成發不知道張友的意思,目光復雜的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