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艱難地撐著身體,靠在沙發上。
紀寒洲親自喂她喝姜糖水。
她才抿了一口,就悶悶道:“燙。”
紀寒洲收回動作,對著調羹里冒著熱氣的姜糖水徐徐吹了吹,緊接著,他輕抿了一下,不甜不燙,味道和溫度正好,才又喂向她嘴邊。
秦霜喝了一口,熱熱的姜糖水,帶著淡淡的甜度,姜味倒是并不濃郁。
秦霜很討厭生姜的味道。
家里無論誰掌廚,但凡一道菜姜味稍微明顯一些,她沾都不沾。
每次喝姜糖水,也都是大哥左哄右哄,她才會乖乖地喝幾口。
半碗姜糖水下肚,墜痛感稍微褪去了幾分。
她躺了下來,不一會兒,熱水袋也充好電了,紀寒洲拿過來,直接塞進她的懷里,又為她蓋了一條薄毯。
“好點了嗎。”
秦霜悶哼一聲:“好一點。”
至少,小腹不再那么疼了。
紀寒洲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所以,你什么時候去看看南梔。”
秦霜道:“紀先生覺得我現在這副樣子,還能好好地給宋小姐看病嗎?”
紀寒洲薄唇緊抿:“你需要幾天才能恢復好?”
秦霜:“至少兩天。”
紀寒洲道:“好,我會先把南梔的病理報告郵件給你,你看過報告之后,對她的病況,也算心里有數。”
秦霜抬眸看向他,冷不丁插問了一句:“如果,我治不好她呢?”
紀寒洲:“徐教授已經告訴我,她的心衰癥想要痊愈,唯有心臟移植手術,但,供體很難尋覓,我不要求你根治她,我只要求,你拖延她的病情,至少,別再惡化得那么快。”
秦霜道:“病情惡化,因人而異,我沒把握。”
紀寒洲不耐煩道:“你最好有把握。如果,她在你手上有任何閃失,我不會放過你,亦不會放過秦氏!”
說完,他站起身來,正準備走。
秦霜也不惱,只是在他背后溫吞吞道:“我困了,你哄我睡了再走吧。”
在紀家的時候,她記得,她懷孕剛滿三個月,紀寒洲就堂而皇之地把宋南梔接回了紀氏。
那一年,宋南梔病情就開始惡化了。
紀寒洲請了全球最有名的醫生、專家為她診治,病情才短暫好轉。
有天半夜,宋南梔突然做了噩夢,從夢中哭著醒過來,從而誘發了心悸。
當她路過她房間時,她看到,紀寒洲守在宋南梔的床邊。
他輕輕拍打著她的背,一邊安撫她,一邊哄她入睡。
紀寒洲擰了擰眉:“秦小姐,你不覺得,你的要求很多嗎?”
秦霜道:“你忘了我說的嗎?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紀寒洲壓下慍火,回到沙發邊,又坐了下來:“我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但,你最好別叫我失望!”
秦霜背過身去,抱著熱水袋,閉上了眼睛。
紀寒洲望著她的背影,遲疑良久,才緩緩抬起手,大掌輕輕拍在她的后背。
他很少哄人睡覺。
除非是小司衡。
小司衡是早產兒,搶救回來之后,在新生兒科住了一個月。
將小司衡接回家之后,紀寒洲請了好幾個保姆,但都照顧不好。
不是保姆不夠專業,而是,小司衡認人的很。
經驗豐富的醫生說,在孩子嬰兒時期,媽媽是很重要的,沒有媽媽的孩子,沒有安全感。
而有的嬰兒對于氣味也是十分敏感的,也是憑借嗅覺認人的,有的時候,如果小寶寶聞到陌生的氣味,會產生不安。
也因此,從那之后,小司衡基本都是紀寒洲在照顧。
小司衡從小就沒有媽咪,因此,紀寒洲對他傾注了全部的愛,照顧小司衡的事,都是他親力親為。
因為沒有母乳,喝的是奶粉,孩子半夜總要喂奶,他白天要忙著公司的事,晚上還要起夜,給小司衡沖泡奶粉,喂了奶,還要給小家伙拍奶嗝。
小司衡喝完奶,就喜歡哼哼唧唧,像只小貓一樣,因此,他給他取的乳名叫“哼哼”,喝完奶的小家伙,皮的很,怎么也不肯睡,他便學著哄他睡,大掌在他背上輕輕拍,哼著催眠曲。
拍著拍著,小家伙就會在他懷里安然入睡。
那段時間,忙著照顧小寶寶,他肉眼可見消瘦了一圈。
但,小司衡總算和同齡的孩子一樣健康長大了。
不知不覺,秦霜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聽到她安靜的呼吸聲,紀寒洲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她的眼角,似乎還有隱約的淚痕。
紀寒洲緊繃的俊臉微微松弛,指腹抹去她干涸的淚痕。
女人痛經,竟是這么痛嗎,痛到偷偷流眼淚。
......
秦霜做了個短暫的噩夢。
夢到紀寒洲帶著一大幫全副武裝的保鏢闖進了秦宅,之后,不容分說,將小長意搶走了!
她從噩夢中驚醒,睜開眼睛,看到空蕩蕩的天花板,緊接著,耳畔傳來秦世霖寵溺的聲音:“囡囡,你醒了?”
秦霜坐起身來,腹痛奇跡般的減輕了,她循聲望去,秦世霖就坐在她身邊,而紀寒洲,卻已不見身影。
他去哪兒了?
秦霜道:“大哥......你什么時候來的?”
秦世霖道:“我剛下了會,聽秘書說,你身體不舒服,在辦公室,我就猜到,你在特殊時期。”
頓了頓,他望著茶幾上還沒有喝完的姜糖水,疑惑地問道:“這姜糖水,誰給你煮好的?”
秦霜張了張嘴:“你進我辦公室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嗎?”
秦世霖挑了挑眉:“不然呢?除了你,還有一個秘書在照顧你,沒有別人。”
頓了頓,他見秦霜目露疑惑,問道:“怎么了?”
秦霜搖了搖頭:“沒什么。”
秦世霖臉上恢復正色:“我聽說,紀寒洲來秦氏了,他是來找你的?”
秦霜不想隱瞞他,“嗯”了一聲。
秦世霖語氣緊張了幾分:“他知道......你是誰嗎?”
秦霜道:“我模樣大變,他沒有認出我,也沒有起疑心,大哥放心。”
秦世霖道:“你不該再見他。你也知道,他是小長意的生父,倘若,你們接觸多了,他萬一知道,小長意是他的兒子,以后,免不了糾纏不清。”
秦霜道:“我以為,過去五年,我對他的恨意,會減淡很多。但再見到他,我還是控制不住地去恨他。”
她真的好恨,這份恨意,該如何才能抵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