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燁在這場車禍中，死了呢？
沈書硯像是脫力一樣松開了沈燁，眼里是愧疚，是難堪，是無法言喻的情緒。
她垂眼，任憑眼淚肆意，只低聲抽噎，“哥，對不起……對不起……”
在某些事情上，沈燁沒辦法果斷。
他會記得沈書硯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她不會叫除了他母親以外的人“小嬸”，記得她小聲嘟囔“小叔有什么臉讓哥給他捐肝，換我我才不會答應，還要放鞭炮慶祝呢”。
沈燁拍了拍沈書硯的腦袋，“回去吧。”
沈書硯還在抽噎，只是已經沒有力氣開口了。
她想到沈燁剛才那句“如果我死了呢”，就挺害怕的。
她剛才差點就說“哥你現在沒事”。
可真的沒事嗎？
他肋骨都插進肝臟里面了，九死一生，差點就回不來了。
沒事嗎？
怎么可能沒事。
所以，沈書硯沒有那個臉再幫沈書墨求情。
甚至連對不起，都沒有臉說。
她并不覺得自己跟沈燁的關系有多親近，她為沈燁說的那些話，其實也是因為她父親在外面也有私生子，她怕沈瀾這個事兒開了頭，她父親也會把外面那個領回來。
她怕本來就不和睦的家庭，會因為外面那個的到來，分崩離析。
她只是希望沈燁能夠頂住壓力。
所以啊，沒有臉面再求沈燁。
她覺得好丟臉，她覺得這個家，丟臉死了，整個沈家都爛透了！
都爛透了！
在沈燁起身越過她進去的時候，她尖叫出來，撕心裂肺的。
整個沈家老宅的上空，縈繞著沈書硯的尖叫聲。
后來，不知道是累了，還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尖叫聲停了下來。
沈家祠堂里面，一片死寂。
沈燁進來的時候，看到沈書墨跪在一片牌位前。
他穿著襯衫，但襯衫上有橫七豎八的鞭痕，應該是被打了。
奄奄一息地跪坐著，不知道是不是踹一腳，就得倒了。
尚未病愈的老爺子還穿著厚重的外套，祠堂里是沒有空調的，天氣還有些陰冷，他臉色也不是很好。
一同在的，還有沈家大伯，大伯母，以及沈寒江。
沈寒江看到沈燁的時候，似乎是想說什么，但最終是保持沉默的。
其實不用想，都知道沈寒江并不會在這件事當中為他爭取什么，他應該已經被老爺子說服了，勸他息事寧人，不要追究。
老爺子清了清嗓子，跟沈燁說：“沈燁，你大哥一時糊涂，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他主動坦白，我按照家法，讓人抽了他十鞭子。”
沈燁看了眼背對著自己跪著的沈書墨，他背上的鞭痕的確挺扎眼的。
用血肉模糊來形容，也不為過。
肋骨插進肝臟，換來沈書墨的十鞭。
“嘖……”沈燁嘖了一聲，“很疼吧。”
他聲音輕飄飄的，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什么起伏。
老爺子其實是不喜歡沈燁這種姿態的，不受控制，不服管教，脫離掌控。
他眉頭微微擰著，“你要是不滿意，鞭子在旁邊，你抽。沈家的事情，沈家內部處理。鬧上臺面，對誰都沒有好處。”
和沈燁猜的，大差不差。
沈燁思索片刻，說：“關鍵，車上不是我一個人，還有賀水北。”
“你把賀水北護下了，她沒受傷。”沈老爺子說。
“這件事賀山南也在查，”沈燁干脆找了個椅子坐下來，站著挺累，“五年前，沈瀾跟梁翊那兩玩意兒，合謀算計了賀水北，賀山南把梁翊捅了。”
在場的人，聽到這個，都挺震驚。
說明這個事兒，賀家藏得很深。
沈燁說：“賀山南這人做事風格和他父親挺像的，都很護短。動他可以，動他們家的人，不行。你們演這么一出，等我去跟賀山南說情啊？”
就還……挺無語的。
就感覺車上那人不是賀水北，不管怎么樣他們都能將這個事兒給壓下去。
沈燁轉頭看向沈寒江，“沈寒江，地上那玩意兒買兇殺人，撞了你兒子，本來你兒子都打算不計前嫌給你捐肝了，現在你就只能排隊等肝源，可能得不到你就得死。想起來了，你沒覺得我是你兒子。”
沈燁輕笑一聲。
就是突然意識到，演這么一出，也并非是為了他。
而是車上的那個人，是賀家的人。
按照賀家對賀水北的態度，得讓整個沈家死。
沈燁往椅背上靠去，“還沒說完，賀山南把梁翊捅了，你們知道賀叔怎么做的嗎？”
祠堂內的人，面面相覷。
猜著，無非是悄無聲息地弄出國，然后給梁家錢，息事寧人。
梁家雖然也挺有背景，但是在賀家面前，算什么？
這事兒只要賀銘川想壓，就能悄無聲息地壓下去。
“賀叔把賀山南送去自首了。”沈燁道，“你們不就是想知道，賀氏為什么不跟你們合作了唄，因為沈瀾。沈寒江，賀叔看在你的面子上沒有弄沈瀾，誰知道你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不知道是誰。”
“你們現在等我去求賀山南，求賀叔桑姨放過沈書墨？我開不了這個口。不然你們自己去開這個口吧，看賀叔給什么回應。”
沈燁一通話，讓祠堂里的這些人，全都沉默了。
是呢，有什么臉呢？
一句賀水北也沒啥事兒嗎？
這些人真挺搞笑。
“沈燁，你跟賀家二小姐……”老爺子似乎敏銳地察覺出來了什么，“你們兩個……”
“就算我現在立刻跟她結婚，沈書墨也不可能就此幸免。”沈燁打斷了老爺子的話，“沈家出這種事，您覺得賀叔還會把女兒嫁給我嗎？”
是聽到這話，跪在地上的沈書墨，才慢慢回了頭。
他詫異地看著沈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沈燁……你早就跟賀水北在一起了，是嗎？”
“還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老爺子瞪了沈書墨一眼，“你閉嘴吧，你怎么能生出這么混賬的想法來？干脆也把你送去自首，免得到時候被人查出來什么，牽連沈家！”
“爸！”沈家大伯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書墨知道錯了，而且，不管是沈燁還是賀水北，現在都沒事了。要不然，要不然就去賀家提親吧，沈燁和賀水北兩情相悅，成了親家，賀家也不會那么為難書墨。”
為難……
“我跟她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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