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的確是有些頭疼。
兩百多年的魏國公,永鎮留都的勛臣之首,牽連實在是太大了啊。
要是徐弘基真的蓄意謀害叔父,滅了他滿門都不為過。
可這都是叔父栽贓陷害……不,叔父的計謀啊!
接下來京里的勛貴們,肯定會鬧騰起來,想想都讓人頭疼。
王承恩這奴才,也越來越不會辦事了。
叔父坑害……的謀劃,你都告訴朕干什么?
如果不知道真相,朕也就直接依照叔父的意思,除掉魏國公一脈。
你全都告訴朕了,這讓朕良心何安?
崇禎當然知道,這是云逍有意通過王承恩,來告知自己事情的真相。
說明叔父心中坦蕩。
否則以叔父的謀略,把王承恩那奴才給賣了,他還在笑呵呵地幫著數錢。
崇禎又拿起徐弘基的奏折,看完搖頭苦笑。
徐弘基明明是被陷害的,居然主動上書認罪。
叔父還真是好手段!
又拿起一本奏折。
看了一眼,崇禎頓時愣在那里。
叔父竟然給朕上奏折了?!
這可是稀罕事!
啥,請罪?
奏折中,云逍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責。
欺君、專權,陷害勛貴,殘害士紳……林林總總,給自己列了十五項罪狀。
若是單看這道奏折,罪名比魏忠賢還要大。
崇禎看著看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笑著笑著,眼圈卻是紅了。
叔父的這道請罪奏折,看懂了。
一是自污!
前些日子,皇嫂就來信叮囑過這件事。
叔父早有退隱之心,這次江南大定之后,肯定會找借口退隱。
此番以詐死之計,鏟除江南的劣紳奸商,目的不光是為國除害,同時也是自污。
算計徐弘基,也是同樣的目的。
叔父請罪的第二個目的,就是給自己這個皇帝一個由頭來懲罰他,以此來安撫勛貴們。
意思再也明顯不過:叔的罪名太多了,你隨便挑一個,狠狠地處罰吧!
閣臣們見崇禎一會兒笑,又一會兒感傷,都是面面相覷。
溫體仁出聲提醒道:“陛下,可要臣等回避?”
崇禎咳了幾聲,恢復了常態,將李標的奏折,以及徐弘基的請罪折子,讓隨堂太監拿給大臣們傳閱。
看到奏折里的內容,幾名閣臣都是震驚萬分。
魏國公徐弘基,還真是日天的膽子!
蓄謀挖掘大堤,淹死云真人。
簡直是喪心病狂!
在場的都是修煉成精的老狐貍。
仔細尋思片刻,又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這事怎么看,都有點陰謀的味道?
聯想到云真人在江南設的大坑,閣臣們心中雪亮,卻無人點破。
崇禎問道:“徐弘基父子即將被押解入京,眾卿家以為,該如何處置?”
閣臣們都不敢胡亂開口。
牽扯到云真人和勛貴,一個不能惹,一個不好惹。
在陛下沒有明確表態之前,最好還是嘴巴放緊點,弄不好會惹火上身。
這時,門口的太監入殿稟報:“英.國公張維賢、定國公徐允禎,在宮外遞牌子求見!”
崇禎擺擺手,“不見,讓他們有事寫折子。”
溫體仁等人都是無奈苦笑。
江南的奏折才到宮里,勛貴們就來求情了。
云真人這次在江南捅了大馬蜂窩。
陛下肯定也是相當為難吧!
可老是這么拖著,也不是辦法啊!
事情并沒有拖多久。
三天后,李標和王承恩的奏折放到了崇禎的案頭。
由于是奏本,直接送呈御前,并未通過通政司。
看到奏折上說,云逍已經下令,查抄魏國公府,崇禎的腦袋又大了一圈。
可當他看到魏國公府,多年來犯下的累累罪行。
尤其是截留朝廷賦稅、脫逃錢糧,每年竟是高達八十萬兩。
崇禎為之震怒。
朕前兩年窮,原來是被這些蛀蟲掏空了。
此時他才明白,叔父為何要執意除掉徐家。
徐家就是一個毒瘤啊,不除,江南難定!
“叔父為國鋤奸,為民除害,卻一力背負罵名、惡名,卻把做好人的機會,留給了朕。”
“蒼天何其眷顧于朕,降下謫仙人拯救我大明于水火,賜予朕這樣的叔父,時刻關心、體貼朕!”
崇禎心潮澎湃,眼睛濕潤了。
自幼就缺乏父愛的皇帝,感受到被叔父的關愛,真的是感動了。
不過感動之余,崇禎又有些著惱。
自己都快把心拔開了。
叔父為什么就不相信朕一片真心呢?
朕真的就是那種冷酷無情的帝王?
哼,叔父奸計,朕絕不上當!
“宣,百官明日平臺召對!”
崇禎想了想,立即命太監傳旨百官。
次日。
百官齊聚云臺門。
崇禎還未到,百官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定國公徐允禎身上。
徐允禎無疑是全場最靚的仔。
他身披傷痕累累、銹跡斑斑的鎧甲。
看上去就像是剛從埋了幾百年的墳墓中,爬出來的一樣。
這樣的一身裝扮,想不吸引眼球都不成。
官員們都知道,他這是要搞事情。
并且是準備搞大事。
徐氏一門兩國公。
如今魏國公一脈遭了大難,定國公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張維賢皺著眉頭問道:“定國公,你這是在做什么?”
徐允禎昂首答道:“此甲,乃是先祖中山王遺物。”
“昔日先祖披堅執銳,為大明立下赫赫戰功!”
“今日我披甲向陛下直諫,若是陛下一意孤行,繼續任由云逍子肆意妄為,我寧愿身披先祖戰甲而死!”
邊上的幾名勛貴紛紛叫好。
徐允禎接著說道:“京中勛臣,以老公爺為首,唇亡齒寒的道理,老公爺不會不明白。這次魏國公遭難,若是我等不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恐怕下次就會輪到咱們了,老公爺同樣也難以幸免。”
張維賢點點頭,“老夫定不會袖手旁觀。”
身為勛貴中的一員,他當然無法置身事外。
當然了,該說的話要說,至于管不管用,那就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
另外救魏國公是一回事,攻訐云真人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是絕對不會參與的。
眾官等了一會兒,崇禎駕臨。
在平臺上坐下,正要開口,一眼就看到大臣當中的顯眼包。
崇禎嘴角抽了抽,“徐卿今日準備唱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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