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金黃色的樹葉被一夜秋風吹落,滿地都是落葉,倒像人為的鋪上了金色地毯。
這日盧顏華終于有機會,帶著盧衡松出門了。
但令盧顏華發愁的是,之前每次出門都是坐馬車,她根本就不認識路,更不知道哪兒有好玩的,這下可不要露餡了。
但盧顏華沒想到,盧衡松拉著自己出門,竟是要讓他來買單。完全不用盧顏華帶路,都是盧衡松拽著她走。
盧顏華想想也是,自己一個千金大小姐,哪里能帶他去逛街呢?倒是他平日里出來的機會多,盧顏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啊!
“二姐,今天這條街上,有好多我想買的東西,你都給我買好嗎?”
敢情自己就是個提款機啊!這怎么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呢?“二姐,快來,我要買那把劍。”
盧顏華看了眼身后的茯苓和小廝手里提著的大包小包,幸虧自己出門的時候帶的錢還算多,不然就他這花法,她哪兒還能買得起。
“來了。”
買完那把劍,盧顏華拽住了他,“歇會兒,衡松,歇會兒吧!我腳都累了,我們去吃飯吧!哪家好吃,我們吃完再買行不行?”
“好啊!二姐,我跟你說,君再來的飯菜美酒是玉京城一絕,我們去君再來吃。”
“君再來,名字還挺好聽的,那我倒要看看它到底值不值再來了,走!”
到了君再來酒樓,進了包廂,命小二上了菜。
東坡肉、西湖醋魚、荷葉粉蒸肉、叫花童雞,香酥燜肉、龍井蝦仁……
盧顏華作為一個資深吃貨,這些菜她都認識,看上去好像都是浙菜代表。
“客官慢用。”
“多謝。”
“開吃吧!”
“多謝二姐請客。”
盧顏華讓茯苓和跟在盧衡松身邊的小廝有為坐下,“你們兩個坐下跟我們一塊吃。”
兩人卻不敢,茯苓說道:“姑娘,我們怎么能與姑娘公子坐在一起用膳呢?”
“這兒又沒外人,再說你們不吃,我們兩個也吃不完這么多菜,那不就浪費了嗎?趕緊坐下吃。”
兩人還是推脫著,不肯坐下,盧顏華給了盧衡松一個眼神,示意他來勸。
盧衡松心領神會,便說道:“二姐說讓你們坐下吃,你們就坐下吃,趕緊坐下。”
兩人最終還是坐下了,“這樣才對嘛。就我們兩個吃,你們兩個站在邊上,怎么看都覺得不對勁。”
“二姐,以后你要多帶我出來玩。”
盧顏華可不想再有下次了,她可沒那么多銀錢拿出來霍霍。“別了吧!我很忙的,而且你不是還要讀書嗎?哪有那么多時間出來玩?”
“可是現在不出來玩,等你嫁人了,不就更沒機會了嗎?”
一想到嫁人,盧顏華都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嫁給誰呢?
都說她能做王妃,可圣上皇子那么多,她怎么知道會做誰的王妃?
“還早著呢?都不知道要嫁給誰呢?”
“二姐,我覺得吧!信王殿下就不錯,你們兩個都打過好幾次馬球了,他還是太子殿下的胞弟,嫁給他你跟大姐還能做妯娌,這樣多好啊!”
盧顏華趕緊拿起一個花卷,塞到了他嘴里。“這種話都敢說出口,你不要命了。”
不知不覺中,盧顏華也變成了要小心翼翼,謹言慎行的人。或許真的被這個朝代所影響,被這個時代所同化,漸漸的更像是古代人了。
盧衡松接過花卷,說道:“這樣不好嗎?”
盧顏華仔細一想,的確是挺好的,可問題是人家信王殿下就一定會娶她嗎?是她想嫁就能嫁的嗎?
“你個呆子,讀書讀傻了吧!我想嫁給人家,人家就一定愿意娶我嗎?這又不是我說了算。”若是她能自己說了算,嫁給誰都可以的話,那還犯什么愁。
“那倒也是。”
“盧衡松,你這腦子能不能動動,別總是背那些圣賢書,都讀迂腐了。”盧顏華覺得他們就是被洗腦了,每天讀那么多圣賢書,也沒見讀到心里去。
想起明代科舉的八股取士和清代的文字獄,所有學子都只讀四書五經,完全禁錮了人的思想,也真是科舉制的一大弊端。
“知道了,二姐,你怎么像大哥一樣?”
“有嗎?”
“有啊!”
包廂外,慕容煜與謝璟瑜林逸等人,正好路過這兒,他們也來這兒吃酒。
包廂的門完全都不隔音,盧顏華和盧衡松的聲音,他們聽的一清二楚。
謝璟瑜聽到熟悉的聲音,與慕容煜幾乎同時停下腳步。
身后的林逸等人見二人停下了,問道:“怎么了?走啊!”
湊巧盧顏華盧衡松他們用完膳,盧顏華前來開門,幾個大高個帥哥映入眼簾,盧顏華大吃一驚,這什么情況?這都能偶遇上?自己桃花太好了嗎?
盧顏華見到慕容煜,趕緊作揖行禮,“臣女參見信王殿下。”
她身后的盧衡松茯苓有為,三人也趕緊行禮,“參見信王殿下。”
謝璟瑜見真是她,自己果然沒聽錯。“顏華,還真是你。”
盧顏華還行著禮,慕容煜不讓起身,她也不能冒然起身。
慕容煜抬抬手,說道:“免禮。”
剛剛下意識的行禮,讓盧顏華心里有些傷感,好像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了。面對比自己地位高,身份尊貴的人,下意識就是作揖行禮。看來她真的被這個時代同化了,權勢太可怕了,真的會一下子改變一個人。
盧顏華只想盡快逃離這兒,拉著盧衡松,對他們說道:“我們要回家了,臣女告退。”
慕容煜見她一臉著急,也并沒有為難她,“二姑娘慢走。”
盧顏華拽著盧衡松趕緊離開這兒,茯苓有為提著東西跟著。
慕容煜謝璟瑜皆看向盧顏華離去的背影,慕容煜注意到謝璟瑜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卻笑道:“看來她是你的心上人嘍!”
謝璟瑜沒有否認,卻已經告訴他們答案了,其他人紛紛起哄。
“你可真有眼光,前些日子這位可是一鳴驚人,名動玉京城啊!”
“就是,你竟敢喜歡她?”
“怎么?不行嗎?”謝璟瑜反問道。
“當然行啊!不過你可別忘了,人家是要選秀的,嫁給信王殿下都比嫁給你有戲。”
謝璟瑜看向慕容煜,誠懇的乞求他,“殿下,您能幫我嗎?”
“你真的喜歡她?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我從小就喜歡她,殿下您能幫我嗎?”
慕容煜是能幫他,可他卻不想幫他。“選秀一事母后說了算,前些日子本王將母后給得罪了,母后至今都不曾理我,恐怕本王幫不了你。”
“哎呦喂~璟瑜,你還真想娶她?即便落選,以范陽盧氏的聲望,也不可能嫁給你啊!”
眾人的嘲諷,謝璟瑜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她。謝璟瑜將她放在心上好些年,他一定要娶她。
“走了,吃酒去。”
慕容煜是有意為之,他也對盧顏華有了不一樣的心思。而且若是太子娶了盧婉兮,他娶了盧顏華,這樣一來,太子的地位也能更加穩固,于他于太子都有利。
盧顏華他們出了酒樓,盧顏華沒心情繼續逛下去了,“回家吧!”
盧顏華隨后便上了馬車,盧衡松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就要回家了,他都還沒玩夠呢?但見二姐這表情,自己還是乖乖跟上去吧!
回到寧國公府,盧衡松見她一直悶悶不樂的,就追上去問,“二姐,你怎么了?真的是因為我說了要你嫁給信王殿下的話不高興了嗎?”
“沒有,這跟你沒關系,你別多想。”
盧顏華只是痛恨自己,為何這么容易就被同化了,剛剛下意識的行禮,她明明是一個接受過現代平等思想的人,怎么就會下意識要給別人行禮呢?以前最多就是一個順從,在比自己身份尊貴之人面前,不得不認命向他行禮,可剛剛她沒有想到順從,而是下意識的。
“那二姐怎么突然不高興了?”
“就是突然想到一件傷心事,我真的沒事,你別多想。”
“那好吧!”
“你回去吧!”
“好!”
盧顏華失魂落魄的回到凝香院,一路上她都在感慨這封建時代的殘忍。原來在權勢面前,下意識的行禮已經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茯苓跟在她身后,卻不敢靠近。
盧顏華一直在告訴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就要接受這里的一切,可是現在她發現,她不僅接受了,還被同化了。
回到凝香院時,盧婉兮正站在桂花樹下,如今正是桂花開花的季節,讓人摘下桂花,準備做桂花糕。
盧婉兮見她一臉失魂落魄,趕緊走過去問道:“怎么了這是?不是跟衡松出去玩了嗎?怎么苦著一張臉回來?”
盧顏華伸出雙臂,想要求一個抱抱。
盧婉兮以為她又耍小孩子脾氣,趕緊抱住她安慰,“怎么了?誰惹你生氣了?”
“姐!我突然好想爸媽,想爺爺奶奶,想伯伯伯母。”
“哎呦,這是怎么了?”盧婉兮像小時候一樣,輕輕摸摸她的腦袋安撫道。
盧顏華挽著她,兩人進了屋,扶她坐下,盧顏華緊緊抱住她的腰,“姐,我突然發現,我們好像被這個時代給同化了,我們不再是我們了。”
盧婉兮腦袋一懵,后知后覺中才明白她的意思。嘴上說著要接受一切,可真的接受了,卻又覺得我不是我了。這種無奈,無力,真的很難受。
“沒事!我們還是我們,只是在這兒要妥協,要順從。可在我們的心里,我們依舊還是現代人,有著現代思想。”
“我剛剛跟衡松去君再來酒樓吃飯,遇到了信王,我下意識的向他行禮,沒有一絲猶豫。”
盧婉兮想想自己何嘗不是呢?現在遇見誰,長輩行禮是應該的,可面對那些位高權重之人,下意識就要作揖行禮。
原來一切的改變都在不知不覺中悄然發生,沒有任何征兆,悄無聲息的改變著。這樣的改變,最是可怕,最是無奈。
“顏華,沒關系的。我們這樣也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自己,并沒有做錯什么。”
“可是,我好害怕我將來會變得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我真的怕到了那一天。”
“別怕,只要我們堅守住自己的本心,那一天不會到來的。”
“真的嗎?”盧顏華抬頭望著她,眼神中的恐懼,令人特別心疼。
“顏華,在這里我們最重要的是要保護好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其它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嗎?即便是被同化了,我們也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改變。雖然改變的可能很小,但我們也不該一蹶不振,就此頹廢,得過且過,那才不是我們了。”
她們一直都是互相治愈著彼此,都有害怕的事,害怕的東西。盧婉兮害怕得不到一心一意的愛情,盧顏華害怕真的變成這個時代的人。
她們彼此依靠,彼此成為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有姐姐在呢?姐姐將來是要做太子妃的,姐姐會保護好你的。”盧婉兮已經決定接受命運,做太子妃就做太子妃,有了權力,她才能保護好妹妹,保護好她想要保護的人。
即便來到了這個時代,回去的路不知在何方?那就接受這一切,學著融入這個時代。因為別無選擇,因為別無他法。
盧顏華聽到這話,姐姐突然的轉變,令她更加害怕。“姐,你真的決定好了?”
“決定了,做太子妃就做太子妃,沒什么大不了的。將來母儀天下,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有姐姐這個太子妃在,會好好保護你。”
“姐,你可千萬別為了我委屈自己。”
“傻丫頭,怎么會呢?反正做太子妃是我必須要走的路,那也只能認命了不是。你放心,我不會委屈自己的。都做了太子妃,誰還能委屈我呢?”
盧顏華總覺得她是在委屈自己,這個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就是盧顏華,她心里想什么,看她的表情,盧顏華不用猜便知道。
“姐,我不要你為了我委屈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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