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是想先沖澡還是先吃飯或者是先干點別的什么？”蘇舟促狹的說出這句世界名言。
然而老干部的舅舅他……
他聽不懂
“賀錚在熱著菜了？”陳清凡聽到了微波爐運轉的聲音,“那還是先吃飯吧。”
幾分鐘后，蘇舟與賀錚坐在一端，陳清凡坐在另一端。
陳清凡拉開椅子,看了一眼由賀錚一一加熱好的菜色……
全是自己喜歡的。
陳清凡怔了一瞬，眼底閃過柔色,繃了一天的精神，倏地就松弛了下來。
“有心了,粥粥。”他輕聲道。
“那就多吃點。”蘇舟將米飯碗放在陳清凡的跟前,不太樂意的抱怨道,“最近的大半個月，你肯定是吃外賣的吧。”
屋外熱浪翻滾，屋內寧靜祥和。
蘇家從來沒有食不語的習慣，幾人一邊扒著飯，一邊交流著最近半個月的狀況。
陳清凡先是對賀錚道了謝：“賀錚,這一次的巴黎站麻煩你了。”尤其是………陳清凡無奈的看了蘇舟一眼，萬萬沒想到自家外甥是輸了球就大哭的類型，之前踢球輸了的時候………也不是沒哭過，但好歹都是鎖起門來偷偷哭的啊。
蘇舟乖巧的低頭扒飯。
陳清凡與賀錚簡略交談。
待兩人交談完畢后，就到了蘇舟做匯報的時間。
他將他之前的想法與陳清凡詳細的說了一遍，包括他對自己不足的分析和設想,和不想報名下一站公開巡回賽的意愿。
陳清凡停下了進食的動作，他放下筷子，專注的聽著,時不時的點一下頭，又示意蘇舟繼續說。
他向來是一個很善于傾聽的人，無論正在對他說話的人閱歷如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的姿態總是放的非常的平等。
待蘇舟說完，陳清凡閉了會眼，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并非是因為不贊同，而是因為內心滋生出的一股復雜難辨的惆悵。
有著一個省心的外甥，真的不是一件壞事。
作為過來人，陳清凡本就在思考下一站的巡回賽是否要讓蘇舟繼續參加，在對陣安吉洛的那一場半決賽中，蘇舟爆發出的毅力、堅韌、以及那兩個神乎其技的神仙球都值得稱道，但是在與頂尖水準的球員比賽時，所暴露出的缺點也是同樣的明顯。
哪怕大多都是被身體與時間所限制住的缺點，那同樣也是蘇舟在現階段的不足。
他本就是想讓蘇舟稍微沉一下，起碼要沉上一場巡回賽，但是他擔心輸了球的外甥年輕氣盛，非要在下一場巡回賽中找回場子，如今，蘇舟主動提了出來，倒是不需要他再多費口舌了。
于是，待蘇舟細心講完之后，就見到坐在對面的舅舅放下了碗筷，他注視著他，眼底帶了幾絲欣慰與贊賞，心情似乎……蠻好的？
“舅舅…？”粥式疑惑。
陳清凡不答，他撤開椅子，走到客廳，剛才回家的時候，他將特地帶回來的幾個文件夾放在了那里。
陳清凡彎下腰，從文件夾抽出了幾頁，又走回到餐桌旁。
“看看吧，粥粥。”
幾頁打印出來的白紙黑字，落在了蘇舟的眼前。
蘇舟接過，定睛一瞧
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
這是……
蘇舟迫不及待的翻了起來。
一旁，賀錚側頭看了一眼，同樣是職業等級的運動員，不過是瞥到了幾個字眼，賀錚就意識到了這份文件是什么。
對面，陳清凡重新坐回了木椅上。
“清凡叔，你最近也在忙這個？”賀錚放下碗筷，問。
老干部的心情不錯，扒了一大口飯，細嚼慢咽后道：“其中的一部分吧，這一份還算是草稿，沒完成，想著粥粥今天回來了，就先帶回來了。”然后他又看向了蘇舟，外甥正低著頭，神情格外專注，蘇舟在過去有著足球運動員的經歷，陳清凡并不擔心蘇舟體會不到其中的針對性。
陳清凡從來不是一個過于嚴苛、限制他人發展的人，他喜歡傾聽、也善于交流，他認為人只有在互相交流之中才能避免彎路、相互理解，找出那一條最好的路，于是他把握著時間，待他覺得差不多了，又敲了敲桌子，說：“粥粥，你先看看，你覺得有什么你完成不了、不太恰當、或者你覺得需要添加的訓練項目，這兩天抽個時間跟我說一下。”
蘇舟抬起頭，眼里滿是明光。
蘇舟的笑容總是能感染人的，陳清凡也跟著柔和了神色，隨即又著重的強調道：“不過也不是說了就一定會做出調整，十六歲可是長身體的關鍵時候，所有的訓練項目都是基于你的身體狀況，以長遠的發展做出考慮，不會讓你超負荷的如果你想在私下里做點什么，蘇舟，必須跟我報備，一切都可以商量，明白嗎？”
“當然了，舅舅，非常感謝！”仔細看完了第一頁，又匆匆翻閱了后兩頁，蘇舟有些興奮的在桌下抖起了腿。
自家人就是自家人，即使換了一個世界，舅舅也還是這么的高水準！這一份訓練計劃，和他之前構思的差距不大，可以說是很用心也非常貼心了！
但是蘇舟的目光隨即又落到了陳清凡的眼下。
……眼袋真的好重。
作為在百廢待興之際臨危上陣的新一任總教頭，本來就在忙著國內乒壇的事情了，現在又……
蘇舟將自己的笑容收了起來：“舅舅。”
“怎么了？”
蘇舟正色道：“我很感謝你加急為我寫了這一份訓練計劃，但是我也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你最近半個月的飲食和作息等問題。”
然后粥粥一本正經的開始扳著手指“訓人”了。
被自家外甥以愛的名義訓斥開的老干部：“………”
陳清凡并不計較自己的外甥“騎”到了他的頭上，蘇舟說什么就是什么，不時還笑著點一下頭，對蘇舟說一聲“抱歉”、“我知道了”、“舅舅之后會注意的”。
才說了沒幾句的蘇舟：“………”一口氣繃不住了。
這樣寬厚的舅舅，讓“訓斥”人的粥粥半點成就感也沒有，一腔惱怒盡數化成了無奈春水，順著波紋向東流去。
一旁，賀錚并不是很餓，他將碗中的最后一口湯飲下，聽著身旁這一對舅甥的對話，雖然是外甥在“訓斥”舅舅吧……
蘇舟與陳清凡實為舅甥又似朋友的相處方式，實在是很好………很好。
對比起自己家中的嚴肅氛圍，尤其是他爸在場的時候……
蒸蒸：“………”其實還是有點向往的。
也就只有陳清凡這樣開明的“家長”，與蘇舟這樣同樣開朗的性子，這樣的兩個人恰好湊在了一起，才能擁有這樣的家庭氛圍吧。
飯后，陳清凡被蘇舟趕到了客廳，他只負責將盤子端到了廚房，洗碗的工程依舊被兩個小輩包攬了下來。
“粥粥。”廚房內，賀錚負責洗碗。
“怎么了，錚哥？”蘇舟將擦干的盤子擺進櫥內。
“從后天開始，我要去處理一下攢下的商業活動。”
“后天？”蘇舟并沒有感到詫異或者不適，兩個人之間就是這樣，有著各自的事業，對方有需求時自然義不容辭，沒必要時自然也是各忙各的，更別說，在這個世界里，錚哥絕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忙人，“那明天還在家里嗎？今天做了舅舅喜歡吃的，明天做你喜歡吃的怎么樣？”
“隨你。”賀錚道，又皺了下眉，側過頭，注視著蘇舟道，“加訓的時候，注意別過量。”
“知道，我有數，別擔心。”蘇舟接過賀錚遞來的碗，也跟著皺起眉叮囑道，“你也是，商業活動也悠著點，別本末倒置了。”
二十分鐘后，三人齊齊坐在了客廳中。
在蘇舟與賀錚于廚房中忙活的時候，陳清凡去臥室內沖澡換了身衣服。
大夏天的，哪怕什么也不做，一出一進都是一身臭汗。
餐桌上，主要談的是蘇舟的問題。
餐桌下，自然就輪到了國內的問題了。
短短的半個月，陳清凡瘦了一些，但精神頭明顯比之前好了許多。
“進展還算順利！”當蘇舟問起來的時候，陳清凡頗為痛快的說，“應該說有心想壞事的人在短時間內正好不敢露頭，那些一直有心想做事的人，現在正是絕佳的好時候。”
“乒協內部小洗牌，之前的乒協會長進去了，新任的乒協會長是從國家體育總局里直接調過來的，由于之前的余波還沒過去，上面的人也還算重視，只要要求不太過分，基本我們這邊的需求，對方都是在全力配合。”
“國乒隊內的話，青少年組的訓練還算穩定。”他畢竟是一個帶了青少年隊快十年的老教練了，說起這些自己帶起來的孩子們，陳清凡的口吻格外溫和，“這個年紀………學生、少年們總是最有熱情又義憤填膺……容易情緒激動的時候，蘇舟，賀錚，我很高興，之前的乒壇改革不僅沒有對他們造成太多的惡劣影響，反而激發了他們的士氣，一個個訓練起來格外賣力，整天兇巴巴的，恨不得有所作為，去出了那一口惡氣。”
“韓瀟和石青呢？”蘇舟不禁插嘴問了一句，想到兩個人的性格，又有些興致勃勃的猜測道，“韓瀟應該整天囔囔著該多判那些人幾年，然后自己要進國家一隊登頂世乒賽吧？石青怎么樣？最近的訓練積極嗎？”
“還不錯。”說起這個最讓他操心的徒弟，陳清凡的表情也不太一樣了，“乒壇改革對他的影響是偏向正面的，石青這孩子………其實在對陣非歐洲選手的時候，一直都打得不錯，就是一對上歐洲那邊的同齡人就怯場，他之前在我離開了青少年隊，擔任國家隊總教頭的時候他之前專門來找過我，問我教練你怎么看我，你覺得如果我繼續好好打的話，有可能出頭嗎。”
想到石青，盡管有些怒其不爭，但更多的還是心疼。
陳清凡嘆了聲氣：“他現在的水平，在國內的同齡人里面就是拔尖的了………算是已經出頭了，只是有一些難以克服的心理毛病，不過我看他的眼神還不錯，不像是之前那樣充滿遲疑和猶豫了，我推了他一把，告訴他你是我帶的最滿意的學生之一，我在國家隊一隊等我覺得他會繼續打球的，應該在最近的一、兩年內，就可以在國家一隊里看到他。”
“那挺好的！”蘇舟打從心底的為石青感到高興，正如陳清凡所說，在亞洲業余大賽的空隙，蘇舟專門看了不少國內的職業賽事，客觀來講，石青的水準的確很出色，只要他不對上亞洲以外的外國球員的話。
“那國家隊一隊的情況又怎么樣？”蘇舟又追問道，畢竟，在他離開的時候，被強制開除的、主動離開隊內的………一隊的球員流失，是最嚴重的問題之一。
陳清凡的臉色不由凝重了一些。
“得到了一定的補充，但是算不上太好………最近幾年，大概兩、三年內吧，在團體賽上可能很難有所作為。”
陳清凡聲色略沉一些，眼中閃過濃郁的厭惡與惱怒，雖然這件事與這個人已經過去了許久。
“拿簡陽來舉例吧，雖然這是個垃圾。”陳清凡冷然的用了這樣的形容，“但是他的乒乓球水平確實很高，在國內………一隊內部，劉捷第一，他第二。”
“蘇舟，你知道之前被強制性要求離隊的球員有多少嗎？”
蘇舟搖頭，又看向賀錚，賀錚自然是也跟著搖頭。
陳清凡伸出了四根手指，口吻厭惡：“大約百分之四十的人都被開除了………還有百分之二十的人自己要求離隊，這是一隊內部的狀況，二隊要稍微好一些，經過排查，開除了大概四分之一的球員。”
所以空缺自然也就出現了。
當再一次成為了男隊的教練，看著排查過后遞上來的名單，陳清凡簡直是氣的說不出話。
不僅是一個毒瘤，是一群會扎根傳染的毒瘤！
“被要求離隊的那一大批……”陳清凡深吸了口氣，疲憊的撐住了額間，“客觀來講，實力都不算差……”
實力差的，簡陽和他背后的那幫人看不上。
實力好的，能拉攏的自然是都成了一幫的，拉攏不上的，自然是被排擠出隊了。
應該說，劉捷才是一個真正的意外，在過去乒壇的糟糕氛圍中，他的存在、成為隊長的事實，可以說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奇跡。
……一個由武海峰一手保下的奇跡。
賀錚給了蘇舟一個眼神，起身去倒了幾杯溫水。
陳清凡繼續道。
“過去，無論是國內還是國際的出賽資格，基本都被那幫成年球員牢牢的把持住了。”
“一隊也有一些留下來的人，但是除了劉捷，打不到國際，在亞洲范圍內還能拼一下，可是從一隊球員在現階段的年齡上來看，他們都打不了幾年了，沒有很大的指望………當然，如果他們愿意一直打也有所成績的話，國家隊的大門永遠為他們敞開。”
“二隊的話，留下的人不少，但是在實力方面差的更多，還需要磨練。”
“青少年隊的球員們潛力無窮，沒了上方的桎梏，將來的發展不可限量，但是他們的成長還需要時間，短時間內也幫不上忙。”
“同時，在乒超聯賽里篩選球員的進度也在穩步進行著，發現了一些好苗子，但是還是同樣的問題，就現階段而言，實力都還差點火候。”
“除此之外，不止是球員、助理教練、營養師、數據分析師………國乒隊內部大洗牌，走了不少人，也來了不少人，醫護人員和營養人員倒是還好，助理教練這方面還需要慢慢磨合，但是找起來也比球員要容易的多。”
陳清凡微皺著眉，總結道。
“簡單來說，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好，正在走上正軌，但是要走的路還有很長，我們現在出現了一個在交接問題上的小斷層………幾年之內，或許在個人賽上可以有所突破，但是在團體賽以及綜合水平上很難有所作為。”
最后，陳清凡仰起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他攤開雙臂，閉上眼，陷入了柔軟的沙發背上。
他疲憊的喃喃道。
“行了，差不多就是這樣，最近都快忙瘋了，說一下總算是痛快點了，在外頭又不能對別人說，現在你舅舅可是做boss老大的人了……”陳清凡躺了一會，又坐起身來，注視著蘇舟道，“上頭說的這些，粥粥你也別往心里去，總的來說，一切都在變好，你自己好好訓練打好比賽就行了，其他的交給我們這些大人來做。”
賀錚回來了，蘇舟道謝接過水杯，輕輕放在陳清凡的面前。
“沒關系，還想說的話，舅舅你喝口水繼續說。”蘇舟挪了下身子，坐到了陳清凡的旁邊，自我調侃的笑了下，“別的幫不上忙，好好練球、好好打比賽、當個垃圾桶什么的還是能做到的，自家人沒有錄音器也不會外傳，你就放下心說，對吧錚哥？”
賀錚將蘇舟的水杯推到他的身前，這才坐了下來，點頭道：“是，清凡叔，我在體壇里混了好幾年了，粥粥也不小了，有事情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
陳清凡不由笑了：“你們這兩個孩子。”他痛快的飲了一大口水，覺得胸腔里翻滾的熱氣也稍稍平靜了一些。
他的心是不累，近一個月來，一直振奮著，但是耐不住雜事和糟心事也的確是接連不斷，心中再振奮，身體要是累了，還是會多多少少的影響到人的情緒。
一口下去，溫水就下去了大半。
陳清凡抹了下嘴角，笑的開懷了一些。
“不過也有一些好消息，我找回來一個人，水準比劉捷高，蘇舟，你不能整天只對著發球機，體能訓練之外的時間，你可以和他去練練球。”
“助理教練嗎？”蘇舟好奇道。
陳清凡笑開：“不，是你的隊友。”
隊友…？
蘇舟睜大眼。
“你可能也聽過他。”陳清凡道，“譚澤，聽過吧？之前武海峰提到過，好像當你在英國的時候………簡陽最開始鬧起來的時候，他也在微博直接懟了簡陽。”
蘇舟想了想，還真的是有點耳熟，但是……
“但是不是說當年嗎…？”蘇舟認真的回想了一下，“當年的話………譚澤今年和劉隊差不多大嗎？還是已經過三十了？”
陳清凡敲了下腦門：“是我又忽略了，你之前是踢足球的，不知道也不奇怪。”
陳清凡拿出手機，劃了幾下，打開了譚澤的百度百科，放到了蘇舟的手中，同時先一步解釋說。
“蘇舟，在你之前，譚澤是我最看重的新一代球員，他的實力很強，成名戰是在他十七歲的時候，但是………他在他十九歲的時候就退出了國家隊。”陳清凡的眼色又沉了下去，那段不堪的過去，總是這么的讓人作嘔，“……之后他也一直在打球，從他的微博來看，也一直在關注著和乒乓球有關的事情，但是沒有打過職業賽了，雖然說是當年，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二歲而已。”
“在擔任總教頭之后，他是我第一個想要找回來的球員，同時，我們現在也在勸說著在這些年里半途退出國家隊、并且如今仍然年齡適合的球員歸隊…………粥粥，怎么了？”
陳清凡頓住，蘇舟這是什么表情…？
蘇舟捧著手機，死死的盯著百度百科顯示出來的照片，傻了。
這這這這這這張臉這個人……
…臥槽！這不是在他成為國家隊隊長之前的隊長嗎！
不對啊！蕭隊不是姓蕭嗎！不是叫蕭澤嗎！怎么在這個世界里叫譚澤了！
去醫院檢查前散財祈個福，這章隨機抽66只小天使發紅包希望一切順利qvq
作者有話要說：粥粥：？？？
作者：不熬夜回留言啦對不起qvq！等會六點要坐車去省會醫院查身體簡直巨痛苦……不喜醫院qaq，除了趕飛機寶寶不想這么早起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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