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觀賽會”持續了很久,從中國時間的下午四點鐘,持續到了了隔日的凌晨四點鐘。
當然,蘇舟等人的用餐時間以及中途的休息時間,與瑞典站的賽事是同步進行的。
瑞典時間,上午十點鐘,第一場14決賽正式開始。
第一場14決賽是由來自德國的本諾依曼vs來自意大利的安吉洛比安奇,現任世界第二vs現任世界第三,是陳清凡吩咐大家要認真觀看的一場重頭賽。
不僅僅是因為兩人的實力,更是因為兩人的打法,局與局之間的間歇休息時,陳清凡強調道:“重點觀看哪一方是你們的自由,但是我更希望你們去注意一下本諾依曼。”
“意大利人的打法非常的全面,很難有所分析,然而在現階段的乒壇中,作為唯一一個以削球出名的選手”陳清凡巡視著正襟危坐的眾人,緩聲道,“我希望在觀看比賽的時候,你們的大腦可以在同一時間活躍起來,去想一下要用上怎樣的拉球、結合怎樣的步伐,才可以從這一位世界第一的削球手中得分當然,你們可以從安吉洛的打法中尋找靈感、汲取經驗,然而,鑒于安吉洛本人超乎常人的優秀身體素質,想做到和他一樣并不容易。”
這一場比賽,蘇舟可謂是看的津津有味。
一位是讓他吃足了苦頭的本大大。
一位是讓他嘗試了切骨敗績的安吉洛。
蘇舟看的出來,對上本這樣的削球手,安吉洛本人也算不上愉快。
……雖然,嗯,不知道是不是粥粥自戀想多了,蘇舟感覺安吉洛并沒有打的那么認真,和之前對上他的那場半決賽相比。
削球手的打法非常單一,變化很少,但是就是很難被打死,然后在進攻方有所疲憊的時候猛然拉起,一板子的生猛弧圈,可謂是深林刺客的偷襲冷箭。
蘇舟看的很仔細,一度屏氣忘記了呼吸。
和今年年初相比那個時候,在慕尼黑訓練基地里,他和本諾依曼打了一場練習賽本的實力更強了,或者說,在今年三月對上他的時候,本并沒有使出全力,而安吉洛卻讓他不得不使出全力。
………打不過啊。
局與局之間的一分鐘,蘇舟的喉結動了幾下,深深的閉上了眼。
他的腦中,三維立體的比賽片段迅速的回放著。
不僅僅是安吉洛,對上這個狀態的本………他的拉弧圈尚且沒有安吉洛那么犀利、他的擊球速度與腳下的步伐也比不過那個已然二十三歲的意大利人………對上本諾依曼,安吉洛都不得不被迫降下了比賽的節奏,更何況是比不過安吉洛的他呢?
…蘇舟無意識的攥緊了右手。
打不過,無論是安吉洛還是本,現在的他都打不過。
前方,大熒幕里,比賽還在繼續。
一旦對上削球手,若是兩方的實力差距,沒有達到天差地別的地步,一場比賽的時長便被無限的延長起來。
意大利人與德國人也是老朋友了,沒了開場的試探,第一局就打的非常“火爆”。
交手板數最多的一個球,甚至達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五十三板,而第一局的總耗時,竟然有足足四十八分鐘。
換句話說,起碼得拉了將近四十分鐘的球。
蘇舟:“………”安吉洛的右臂還好嗎???
會議室內,所有人都不禁用力的捏住了自己右邊的胳膊。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蘇舟。
看著屏幕中的安吉洛,右臂殘存的記憶又開始翻涌著叫囂,蘇舟咽了口唾沫,不由回想起了與本大大打練習賽時的痛苦,以及第二天起來右臂幾乎要廢掉的酸痛。
場中的局面一度焦灼。
這樣的焦灼,不僅體現在交手的板數、一局的耗時上,也體現在了最終的大比分、以及這一場14決賽的總耗時上。
最終的大比分是安吉洛比安奇4:3本諾依曼,而總耗時竟然長達三小時二十七分鐘。
當第一場14決賽結束的時候,鐘表的時針走過了數圈,變成了瑞典時間的下午一點半,而第二場半決賽將在半個小時之后開始。
隨著裁判高舉右手、宣判了最終的結果,會議室內,壓抑了足足三個小時的氣氛,頓時像是被細針戳破了的氣球,霎時間,被束縛凝固在球內氣體散的一干二凈。
眾人不約而同的靜默了一秒,然后
立馬心有余悸的討論起來。
“臥槽…”
“沃日……”
“不愧是世界第二和世界第三……”
“我寧愿對上意大利人也不想和這個德國人打球……”
“我實名diss我討厭削球的!”
“別這樣,我就是打削球的啊。”
“還行還行,等你跟那個德國人一樣強的時候再說吧……”
“……”
“………”
這一場比賽的總耗時,既在情理之中,又有點在陳清凡的意料之外。
按照巡回賽的賽程安排,上午只有一場比賽,其他的三場14將在下午舉行,午飯以及午休的時間非常的充足換算到中國,就是晚餐的時間非常充足,但是現在……
陳清凡拍了拍手,將球員的目光吸引過來。
他晃著手中的紙筆:“從第一排往后傳,想吃什么餐報一下,半個小時的時間有點緊,我現在打電話讓食堂弄成盒飯的形式,兩個球員去食堂拿過來,等會我們邊看邊吃。”
……
………
…………
夜風干燥又帶著熱度,一共十三個盒飯,蘇舟拿了六個,譚澤拿了七個。
奧古斯特與安吉洛之間的比賽讓人震撼,那是一種灼熱的壓力刺激著皮膚、滲入了人的五臟六腑,讓觀看者雙目失神,失去語言,只能松怔的望著那顆來回飛動的白色小球的震懾感。
然而對于蘇舟本人來說,安吉洛與本的這場比賽,給他帶來的戰栗感,甚至超過了奧古斯特對上安吉洛。
蘇舟沒有看過,奧古斯特對上本的比賽是怎樣的。
而本諾依曼是他既打不過、又非常苦手的球員。
然而安吉洛,這個已經勝過蘇舟的人,可以從這個德國人的手中拿下比賽的勝利。
回到宿舍的路上,夜風的熱度烘烤著皮膚心臟,讓蘇舟的情緒異常高昂。
他不由自主的拉開了嘴角,然后下意識的抬起了右臂,試著做出拉球的動作
只是差那么一點點,盒飯險些變盒翻。
及時止住動作的粥粥:“………好險好險…!”他后怕的嘟囔著。
嘟囔完了,好幾秒,蘇舟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太安靜了吧?
蘇舟看向身旁。
身側,譚澤半低著頭,漸漸暗下的天色為他的側臉抹上了幾絲暗色。
“…譚澤?想什么呢?發呆嗎?”
又是一陣滾燙的熱風。
譚澤的腳步停頓了片刻。
“……不太一樣啊。”譚澤沉著聲音道。
前言不搭后語的,蘇舟沒太聽明白。
時值盛夏的晚間八點鐘,天際的云彩正是熾熱的灼紅。
譚澤有了一瞬間的沉默,那一刻,他的表情仿若凝固成了石頭。
但是他又很快的笑了起來。
“不太一樣啊。”
譚澤邁著步說。
“他倆的比賽,我看過不少次了………分為三個階段吧,十七歲到十九歲的我、十九歲到二十二歲的我、剛剛觀看了那場比賽的我。”
不是什么傷春悲秋的情緒,譚澤只是非常客觀的有點惆悵。
“十七歲到十九歲的時候,我記得,我挺興奮的,看比賽的時候像是得了多動癥,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想著與他們交手的自己是怎樣的。”
“十九歲到二十二歲的時候,最開始還會在電視機前分析啊、在腦中模擬啊………后來就是單純的看球,覺得他倆打的特別好。”
“……那現在呢?”蘇舟平靜的問,“從球迷再度變成球員的感覺怎么樣?”
譚澤看了蘇舟一眼,“噗”的笑出了聲。
左右空不出手,他便用胳膊肘捅了蘇舟一下子。
“別多想啊小小酥,我就是突然覺得有點惆悵,還有點丟臉………我覺得挺可怕的。”他并不避嫌,平靜的笑著,“剛才,有那么幾個瞬間吧,我想著,如果遇上他倆,我絕對會敗的吧。”
……
………
…………
蘇舟與譚澤爬樓返回了會議室,這個時候,距離第二場的14決賽只剩下五分鐘了。
隊友們接過盒飯,笑著道謝。
蘇舟和譚澤分著盒飯,一口一聲“不謝不謝別客氣吃好使勁吃”。
分完了,打開吃了沒幾口,第二場14決賽也就開始了,兩方的球員是來自德國的尤利安阿茨特與來自英國的哈維約恩。
蘇舟掏出手機,悄咪咪的給小可愛又發了條消息,盡管他知道尤利安現在是絕對看不到的。
to小可愛:我在看比賽啦:加油!!
而這一場14決賽,蘇舟看的蠻開心的。
盡管尤利安不占優勢,場上的局面并不樂觀………最終,尤利安以4:2的大比分輸給了英國人,但是蘇舟還是覺得挺開心的,因為尤利安的進步顯而易見,尤其是在拉弧圈的銳利與速度方面,有了一定的提高,想想他的年齡吧,小可愛才十六歲呢,十六歲,這并不是一個執著于勝負的年紀,而是一個需要每天都能有所進步的年紀。
大熒幕中,輸了球的小可愛面無表情,與英國人碰了下指尖、與裁判握了手,汗巾蓋住頭,向著德國隊走去。
蘇舟摸出了手機。
to小可愛:進步好多,下次見面讓我再試試你的拉弧圈怎么樣?
這之后,緊接著又開始了奧古斯特與米格爾的比賽。
奧古daddy與巴西小哥哥,又是粥粥的兩個熟人。
比起第一場的對峙焦灼、第二場的勝負難料,第三場的14決賽,可以說是毫無懸念。
4:0,完全沒有任何反轉余地的大比分,奧古斯特的勝利不存在死角。
而蘇舟的關注點,更多的則聚集在了場邊。
比起巴黎站的孤苦伶仃,這一次,“巴西”不再是一個人了,終于成為了“巴西隊”。
這一次到來的,應該是真正的巴西隊教練,而不是那個半途才過來的代理教練,并且除了米格爾,巴西隊那邊還站著一名球員。
并沒有觀看瑞典站的小組賽比賽,蘇舟默默在心里加了一筆,等今天的賽事結束了,他想查查另一個巴西球員的戰績情況。
至于短信嗎……
對待奧古大大,在決賽結束后再道賀就行啦!
對待巴西小哥哥
to米格爾:………#摸頭殺表情包#
……還是發張圖來替代文字吧。
至于最后的一場14決賽,兩個世界排名在二十開外的球員的比賽,蘇舟看的不太認真,如果讓他來解說,他能挑出成堆的毛病,但是對于現階段的國乒隊而言,前三場14決賽都距離他們有點遠,這一場比賽才是他們可以切實觸摸到的存在。
這之后,便到了歐洲的晚餐時間,兩個小時之后,將在瑞典時間的晚間七點鐘進行第一場半決賽。
換算時差后,第一場半決賽將在中國時間凌晨的一點鐘舉行,而現在的時間是半夜十一點。
“平常不住在球員宿舍的都過來拿鑰匙,誰困了想去瞇一會的,去樓下的那層找自己的房間。”老干部貼心的為球員們準備好了房間與床鋪,然而球員們都不怎么困。
剛剛看完了這么精彩的比賽!他們都精神著呢!
現代人嘛,偶爾熬個夜很正常啊!更別說明天還是沒有訓練的周日呢!
見大家都沒有睡意,陳清凡思考片刻,干脆即刻便開起了討論會,號召大家有說就說、互發感言。
譚澤正想站起來,加入那邊的討論大部隊,卻忽然感到有人扯了下他的衣角。
還能是誰?
坐在他身邊的,只能是蘇舟了。
他又坐了回去,挪了把椅子,看著身邊面容略有青澀、還沒有完全長開的大男孩。
“怎么了?”譚澤問。
蘇舟沉默了片刻,輕咳一聲,直白道:“譚澤,剛才回來的路上………你那樣說,我擔心你。”
譚澤一愣,隨即苦笑著抓了把頭發:“哪有你這么直接的啊……”然后他糾正道,“蘇舟,你想得太多了,我就是忽然有點惆悵,沒別的意思,別多想。”
說著,譚澤簡單粗暴的用手把蘇舟的頭給壓了下去。
頓時臉朝地眼看地的粥粥:“………”譚小隊長,你也很直接啊!!
蘇舟正想反抗,壓住他頭頂的人說話了。
“行了,沒什么好擔心的,我這不是回來國乒隊了嘛,曾經吧,確實迷路出走過,現在回家了,沒什么好擔心的,你總得給一個久不回家的人一點適應時間吧?”
蘇舟想了想,總感覺譚澤說的好像對,又好像有點不對。
嗯……
蘇舟拉開了那只壓在他頭上的手。
還是采用粥式大法吧。
“我跟那個本諾依曼交過手。”蘇舟道。
“他的確很強。”蘇舟又道。
譚澤不明所以:“…然后?”
蘇舟盯著譚澤的臉:“他確實厲害、很厲害、十足厲害,我也覺得和他打球挺可怕的。”
“而且我也覺得,如果現在的我和他打比賽的話,我大概是會輸的吧。”
“所以”
“譚澤,如果你覺得這樣就是丟臉的話,我陪著你一塊丟臉。”
譚澤:“………”
沉默,沉默,沉默。
你看我,我看你,視線相對,不退讓也未交融。
大概是這樣的話太幼稚卻也格外堅韌的關系吧,譚澤有一瞬間的失神。
眼前,這個比他小了六歲的少年人,那雙黑色的眼睛平靜極了,一瞬不瞬的注視著他。
半響,譚澤爆發出一陣大笑。
“你小子太會說話了吧!”
說著,譚小隊長他又雙叒叕對蘇舟實行了#按頭殺#。
蘇舟被按的猝不及防,再一次的臉朝地面眼對地。
“喂!”蘇舟抗議道。
順著壓住頭的姿勢,譚澤又揉了兩把。
“別擔心。”去了那份口吻中的笑意,譚澤尤為認真宛如承諾道。
這一瞬間,他的聲音格外平靜,與那個名為蕭澤的人有了短暫的重合。
每當站在隊伍的最最前方、面對外界的時候,蕭澤總是用著這樣的口吻腔調。
“蘇舟,別擔心,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以及你真的想得有點多,本來正正常常的過日子呢,被你的幾句話就整的多了點善感多愁。”
譚澤松開了手。
蘇舟捂著頭又抬起了眼。
眼前,譚澤的笑起來的弧度很淡,帶著些渾然天成的痞意,又格外的穩重可靠。
兩種如此南轅北轍的情緒,如此融洽的匯集于這一個人的身上。
“十六歲就該有著十六歲的模樣,你小子每天訓好自己的練就行了,整天擔心這兒擔心那兒的,不累嗎?”
“……不過這下子可真的有點丟臉了。”
譚澤捂住自己的前額。
原因那玩意沒必要計較,總之……
“讓一個十六歲的小屁孩為一個二十二歲的成年人擔心,這可真的是太丟臉了。”他略有苦惱又有些無奈的說,笑容倒是開懷得不得了,看得出心情很好。
這態度簡直讓人看不出毛病,蘇舟揉著頭,自己都不禁懷疑了起來。
所以說,真的是他瞎擔心想多了…?
正想著,有人打斷了他。
“好了,別想了,再想頭發都禿了,走,我們過去那邊,就我們倆在這兒,太特立獨行了。”
蘇舟還在沉思著,被譚澤拽著走也沒反抗。
沉思三秒
耳畔有個聲音說。
“想多歸想多,為了我想多點,蘇小舟你很上道嘛,不枉我每天早晨的叫醒服務了。”
蘇舟頓時:“………”你不要總是給人起外號啊!粥粥也是會怒的!
耳畔的那個聲音又笑著說。
“同樣,一碼歸一碼,蘇舟,我挺開心的,多謝啦。”
蘇舟又頓時:“………”
怒什么怒,小隊長這么好,不怒不怒。
作者有話要說:粥粥:嗚嗚我的小隊長嗚嗚嗚
作者:所以你們猜粥粥到底是多想了還是沒多想2333,小隊長是真的沒毛病還是在后輩面前愛面子裝的沒毛病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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