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乒協……”陳清凡捏緊筆頭,暗罵一聲。
場中，恰好又逢場中的一球結束，劉捷將記分牌又翻過了一頁,蘇舟5：3譚澤變成了蘇舟6：3譚澤，他趁機側過頭低聲請示道：“怎么了嗎,教練？”
“……不。”陳清凡閉眼輕吐一口濁氣，悶聲道,“沒事,劉捷,繼續看。”
后知后覺的，由于捏住筆頭的力道太大，陳清凡感到了大拇指傳來的抗議與疼痛。
他看向場內
乒乒乓乓……
砰乒砰乓…！
滑動腳步、調動肌肉、雙眼鎖定、揮出手臂、球拍擊球……
一球！一球！又一球！！
蘇舟調動落點！
譚澤大跑追球！
白色的小球急速奔過球網
蘇舟拉球動作的做出，與譚澤拉球動作的歸位，幾乎發生在同一時刻！
腳下的步伐驟起驟停,尖銳的球鞋摩擦聲劃破球場，白色的虛影躍動之間，便又是一板子對峙交接！
砰！
砰砰！！
砰砰砰砰！！
場中的節奏變的極快！一球又一球的擊打、一次又一次的小球落臺，奏起了接連不斷的乒乒乓乓聲！
場中，譚澤的數次擊球都顯得尤為驚險，既讓人屏住呼吸、膽戰心驚,但是一旦回球成功，又讓人情不自禁的目露喜悅，笑意禁不住的漫在嘴角！
臥槽！這么驚險都回成功了！大哥你闊以的啊！
比起譚澤的薄冰如履,蘇舟無疑是占優的那個！一旦讓他打出了自己的節奏、將球徹底打順，甚至有一種無拘無束又揮灑自如的順暢感！
漸漸的，不止是陳清凡與劉捷，其他意識略遜一籌的球員們也看出了門道。
無非還是蘇舟質量極高的回球落點,在譚澤的反手尖角的這一緣故不，還需要加個大前提，一般的反手突襲也難不倒譚澤，問題是蘇舟的左右釣臺實在是太尖銳又太刁鉆了啊！
對上蘇舟這種等級的選手，如果本身有著自己的強項，譬如安吉洛比安奇的身體碾壓、羅德里格斯雷耶斯的狠勁與速度、迭戈托雷斯的落點調動、雷蒙博耶爾的絕妙發球與反手擰拉、尤利安阿茨特的那一手將旋轉發揮到一定極致的弧圈球………
本身有著特定的強項，都不一定能穩勝蘇舟，更何況還有著較為突出的短板呢？！
隨著場中局面的逐漸清晰，其他的球員尤其是報名單打的球員們，不禁也紛紛沉思起來。
平日練球的時候，也沒覺得譚澤的反手有毛病，但是一應用的實戰上
看看場內吧，就蘇舟而言，無論是對于乒乓球的操縱還是拉球本身的質量，他的正手強勢而有力，與此同時，蘇舟的反手拉球也是同樣的不遑多讓，更何況他的一手反手擰拉還極有威脅力！
反觀譚澤
……的確，白色的小球一旦被釣起，好幾個丟球都是在反手位上。
如此一來，兩相對比之下，差距被進一步拉大！
漸漸的，隔離板外，報名單打的球員們，表情逐漸凝重。
他們好像知道了………陳教頭會把蘇舟與譚澤的比賽安排在第一場的緣由。
……因為這兩個人，是隊內實力最強的兩個人。
場上，蘇舟與譚澤在比賽。
場下，同樣也在進行著比賽，那是一場名為“觀察”、“消化”、“吸納”的比賽。
陳教練這是在磨礪著蘇舟與譚澤，同時也是在給他們這些實力稍遜的球員機會！！
場中，第三局的比賽沒有再起波折，比分與第二局相同，仍然是蘇舟11：6譚澤，但是比賽耗時卻又一步的縮短了五分鐘。
場邊，劉捷將記分牌翻過一頁，大比分蘇舟1：1譚澤平，變為了蘇舟2：1譚澤，五局三勝的比賽，參考現階段的局面，只要譚澤不突然天神附體，下一局多半肯定是最后一局了。
一分鐘的休息時間，陳清凡與劉捷的身前、裁判桌前。
與十幾分鐘前的場景如出一轍，身著大紅色球衣與純黑色球衣的兩名球員小口的抿著清水，半濕的汗巾蒙在脖頸，流個不停的汗水沒入汗巾。
蘇舟與譚澤皆面目沉靜的擦著汗水，兩人有過短暫的眼神交流，但是都沒有開口說話。
場下是場下，場上是場上，場上還分為比賽前、比賽剛開始、比賽中、比賽快結束。
到了這種程度，語言的交流沒有意義。
在沒有任何人開口的沉靜之中，一分鐘的休息時間很快過去，隨著劉捷的一聲令下，兩人再度返回了賽場！
大比分蘇舟2：1譚澤，第四局比賽起！蘇舟的球權。
作為領先的那一方，只要蘇舟按部就班的打下去，不主動鬧出什么幺蛾子，即使不作出任何改變，局勢仍然向著他這邊傾倒。
勝負似乎已定，場邊，比起前幾局時的專心觀賽，幾位關系親近的球員甚至開始壓著聲音交流起來。
“不說蘇舟了，你說對上譚澤的時候如果我想這樣打…”
“不行，你的控球能力沒有蘇舟那么好，比起也試著打釣臺，不如……”
“……”
“………”
趁著一球的結束，陳清凡放下筆，皺眉回過了頭。
“安靜。”陳清凡沉著聲音道。
竊竊私語的球員們頓時立正站好。
“比賽還沒有結束。”陳清凡指指場中，場中，比分已經到了蘇舟7：5譚澤，這種性質的挑戰賽，作為國乒隊唯一的總教練，陳清凡不會對任何一方做出指導，然而“譚澤的打法產生了一定的變化，球員還在嘗試著突破，純粹的觀眾們可以隨性的交談，而你們不是。”他頗為苛刻的說。
場中。
作為落后的那一方，還是一個球商頗高、小筆記做的賊溜的球員，挑戰賽輸定了，就代表他要敷衍的打完最后幾局？
怎么可能！
和蘇舟的這場比賽，譚澤也是期待已久，他的心態曾經不穩過，但是再不穩、再意難平，其程度還能比那三年中的頭一年更厲害？
怎么可能，小隊長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
蘇舟本來還想著，如果譚澤的球那么只有那么幾個瞬間，有了焦躁、消極的意味，他就減少釣臺式拉球的次數，改為和第一局時一樣的“正手半臺的認真較量”。
但是譚澤沒有。
然后，也不知道是在哪一次的撿球空隙，趁著彎下腰的死角，蘇舟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就翹的老高。
然后粥粥就打的更賣力了！
然而譚澤也在嘗試著有所突破！
這頭，蘇舟的釣球始終維持著高水準的狀態。
那頭，譚澤也試著反向調動起了落點！
當然，譚澤的控球遠沒有蘇舟那么精準，并且由于蘇舟在場上堪稱可怖的掌控力，譚澤大多數的拉球動作都較為倉促他無法像蘇舟那般，將回拉精準的控制在一個“點”上，但是他可以將回拉控制在一個較小的“范圍”內。
至少，一個非常偏左、一個非常偏右，每一個球的落點都距離中線很遠的這種程度，譚澤還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
對于領先的那一方而言，只要現階段的方式有用，保持下去就是最好的應敵對策。
而對于落后的那一方而言，只要自身產生了一定的變化這些變化需要建立在“實力”與“質量”之上，這樣的變化就是對敵方最最好的干擾。
小隊長的小筆記也算是派上了用場。
隔離板外，被陳清凡要求噤聲的球員們，漸漸的發現了陳教頭口中的“變化”。
場中，雖然蘇舟無疑還是占優的那一方，但是比起第三局“近乎一面倒”的局面………這一局忽然變得“難打”了起來！
蘇舟釣球的頻率要慢了一些！
兩人的交手板數再一次的多了起來！
譚澤的反手拉球仍然要遜色不少，但是和第二、三局比起來，不說拉球的質量和拉球的成功率吧，起碼人能追上球、球拍能碰到球的次數是不是稍微多了那么一點點…？
場上，蘇舟的眼里在笑，這種笑不是因為勝利，也不是因為優勢，但是粥粥的眼里就是在笑。
蘇舟的對面，譚澤的臉上沒有笑，賽場上的小隊長表情很少，但是他的胸腔心中卻感到了久違的暢快，仿佛眼前有著一扇銹跡斑斑的鐵窗，他推著它、推著它、推著它………他推了很久，窗中溢出的日光越來越多，也越發刺目，然后，直到這一刻
狂風席卷！鐵窗大開！流光傾瀉！
一球、一板、滑步、揮拍、再一球………
練習與比賽，終究是不一樣的。
譚澤的耳邊似乎漸漸回蕩起了嘈雜的聲響，那是在他最初加入國家隊、滿懷希望的積極訓練比賽的時候………是他活躍在亞洲的各個賽場、多次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巡回賽的時候………是每當他站在正式的國際賽場上，與他國的對手交手時的擊球聲……
這就是比賽。
這就是對手。
這就是球員。
這才是打球…！
場中，比分已經到了蘇舟10：6譚澤，看似與前兩局沒有任何差異，并且下一個球就極有可能是終結，但是這一局到目前為止的總耗時，已經超過了第三局，也超過了第二局。
裁判桌，劉捷的身旁。
隨著比賽的越發深入，陳清凡難看的臉色，終是漸漸的緩和了下來。
場中，又到了譚澤的球權。
陳清凡凝視著場中的兩人，他又一次的捏緊了手中的筆頭，眼底的火色愈變愈沉。
不晚…
……還不晚。
球員自己的戰意還在，球員自己的意識還在……
趁著撿球的空隙，陳清凡又潦草而迅速的在本子下落下筆跡。
第四局，譚澤有意識的：提高拉球質量、反調動落點、干擾蘇舟、變幻發球方式、數球規劃好頭幾板子……
盡管很多年不打球了，陳清凡卻沒有哪一天是不看球的。
作為曾經的世界級球員、作為始終在密切關注著乒乓球的人、作為擔任了多年教練的人……
作為國乒隊現階段的總教頭，譚澤與蘇舟的這一場正式比賽，讓陳清凡的心中仿佛被火焚燒。
他看的很明白，譚澤現在擺明了是身體和意識都極為出色！身體完全跟得上意識！但是技術卻跟不上身體！
這往往是讓愛才的教練們痛心疾首的一種狀況！
前方，白色的小球飛過藏藍色的球網，落臺的一聲“砰”后，揮拍擊球的“乒”聲緊隨其上……
這一球的交手板數直逼二十板，陳清凡的眼眶有些澀，卻完全舍不得眨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場中。
如果他當初能再堅持一些…
如果他一直呆在國家隊，而不是自愿請命下發到青少年隊……
如果譚澤在國家隊的時候，是他當教練……
……然而，沒有如果。
場中，隨著譚澤又一次的與小球擦拍而過，第一站挑戰賽終于落下了帷幕。
小比分蘇舟11：7譚澤，大比分蘇舟3：1譚澤。
蘇舟的勝利并不算困難，但是譚澤的敗北也不是那么的輕易。
前方，結束了比賽，賽場狀態沉下臉蹙眉凝神的許久的小隊長，在第一時間用帶著汗跡的手狠狠的揉了把自己的臉。
然后，就立馬又笑開了。
這頭，蘇舟本來還有點小糾結呢，畢竟小隊長不是蕭隊長，他他他他等會要怎么對待小隊
根本不用思考，那只忽然壓上了他的脖頸的汗津津的臂膀，就是最好的答案。
“果然很可以啊！”那個略帶喘息的聲音在自己的耳畔道，“嗯？不愧是拿下了倫敦站的冠軍、又拿下了巴黎站銅牌的選手？”
這蠻橫一壓，弄得滿是汗水的脖子更熱了……
…但是蘇舟卻覺得這樣黏膩的熱乎勁非常舒服。
蘇舟伸出爪子，抓住那只耷拉在自己的左肩前方的手，用力的捏了一下。
他側過臉，不用言語，笑彎眉眼
“嘿！”雙目相接，發自內心的一聲笑就足夠了。
場邊，注視著這一幕，陳清凡不由漾開笑意。
隨即，笑過的陳教頭又低下了頭。
玄白色的紙張、藍色橫紋的筆記本上，陳清凡的筆跡再次落下。
意識，球商，大局觀，冷靜……
以及
意識絕佳，身體跟得上意識，但是技術跟不上身體。
訓練適當，事半功倍。
作者有話要說：粥粥：小隊長果然還是小隊長！小隊長的胳膊壓起人來可舒服了！
作者：說到壓脖頸……忽然意識到，一起出去比賽的話，給蘇舟順手按個摩不就成小隊長了…？…錚哥的夏歇期要結束了啊茫然.jpg
ps：又37.6°了今天┭┮﹏┭┮……嗓子倒是沒有發炎的那種痛了，開始了瘋狂的干咳嗽otl，不過精神很好！……病毒菌好頑強啊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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