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咳……”
蘇舟為自己的“沖動”付出了代價。
自喉間傳來的疼痛被延遲，自大腦傳來的警告被忽視,身體的動作遠超思維，蘇舟的心神被名為羅德里格斯的火焰掠奪吞噬。
——他不假思索地張開了口。
——他不假思索地低吼著“追上它羅德…！”！
電視屏幕里，羅德里格斯的確追上了這一球,并且拿下了這一球,將靜止已久的“0”改寫為“1”。
而電視屏幕外……
氧氣入肺,頭腦發暈,眼看著這驚險又刺激的一球終于結束——以一個對蘇舟來說非常圓滿的方式結束——蘇舟雙腿一軟,一屁股又坐倒在沙發上,他覺得腦門有點冷，探手摸了一把才發現,竟是已經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呼……
蘇舟如釋重負，喘了口氣,不出聲地笑了出來。
但是狂笑無聲的下一秒……
嘶——
火辣——撕裂——脹痛——
蘇舟按住脖子，開始瘋狂咳嗽，但是咳嗽的顫動又牽連著喉嚨,還沒咳嗽幾聲，蘇舟的臉上就只剩下一片忍耐的苦痛。
這時，自左手旁遞來一杯水。
蘇舟立馬接過,小心翼翼地吞了幾口，他一邊咽水一邊側過頭去,一雙略有濕潤的黑眼睛可憐巴巴的，像是在說“謝謝”,又像是在哭訴“嗚嗚嗚我好痛QAQ”。
英格蘭的隊醫無奈地看著他,本是想說蘇舟兩句,但是考慮到那一球的驚險與精彩性、蘇舟與羅德里格斯的親密關系、再加上蘇舟此時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
“……別再控制不住地叫出聲來了，”英格蘭的隊醫警告他，“不然我要在事后聯系雷耶斯了。”
本來以為會得到#阿杰爾警告#的粥：“…………”
？什？！蘇舟大驚失色，怎么能把這碗粥嗓子一吼的事情告訴羅德呢？！就算他的“身不由己”是因為羅德他媽的太棒了也不行！他甚至都能想象出他的西班牙友人會怎樣皮笑肉不笑地冷笑兩聲，然后掐住他的臉蛋一頓狂揉了！
……而且說實話，昨晚，羅德的那副險些崩潰的樣子至今也讓蘇舟記憶猶新——或者說是非常后怕，那種仿佛在下一秒就會當場也表現一個過呼吸的驚懼交加的模樣，那副用手臂壓住雙眼顫抖流淚的模樣……
……唉。
一杯水飲盡，蘇舟用食指點點脖子，又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后他再次攏起毛毯，整個人又軟綿綿的陷入進沙發背里。
英格蘭的隊醫又遞給蘇舟一片含化片，見蘇舟放進了嘴里，才以一個半業內人士的身份問：“你對接下來的局勢怎么看？”
不等蘇舟拿起手機，英格蘭隊的隊醫就又說：“不用打字，我問的具體點，你點頭或者搖頭就好。”
蘇舟認真點頭。
“你想雷耶斯贏嗎？”
蘇舟毫不猶豫地大力點頭。
“你覺得他能贏嗎？”
蘇舟一頓，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一球之后也不行？”隊醫用著玩笑的口吻問。
可不就是玩笑嘛，蘇舟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還是搖了搖頭。
英格蘭的隊醫頓了頓，又問：“那你覺得接下來的局勢會稍微好轉嗎？——對雷耶斯而言的好轉。”
蘇舟沉默了一會，先是搖了搖頭，又是點了點頭，他的確沒有拿起手機，但是他緩慢地對著英格蘭隊醫說了兩個單詞，刻意夸張化的口型非常好認，那兩個單詞的意思是“非-常-艱-難-”。
是的，就是非常艱難。
這一球之后，比賽的節奏的確發生了某些細微的變化，那種變化并不是非常明顯的，而是如同潛行的毒蛇一般，是隱蔽而無聲的。
安吉洛的絕對統治力依舊沒有被動搖。
……但是羅德里格斯的追球勢頭與攻勢回擊卻變得更加暴烈而瘋狂。
這種明明非常露骨卻又悄然無聲的瘋狂、體現在數據與時間上，就是與第一局的倉促短暫相比，兩人之間的平均對峙板數的確在不動聲色地漸漸提高，而每一球的平均耗時，也相應增長了二點六秒。
在乒乓球這樣的高速運動里，二點六秒足以讓球員打完兩三個來回了。
——毋庸置疑的，局面依舊對羅德里格斯極為不利。
但是西班牙人就像是從那一個姍姍來遲的得分中終于抓住了什么，開始更加瘋狂又不顧一切地朝著高高在上的意大利人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進攻浪潮。
——不用思考！
——沒有遲疑！
——就是追球！
——就他媽的是回擊！！
這樣的瘋狂攻勢也體現在了比分上。
安吉洛5：1羅德里格斯。
安吉洛7：1羅德里格斯。
安吉洛8：2羅德里格斯。
安吉洛10：2羅德里格斯。
安吉洛10：3羅德里格斯。
繼而——
安吉洛·比安奇11：4羅德里格斯·雷耶斯。
與第一局的兩分鐘左右相比，第二局的比賽在可謂“漫長”的三分十一秒后落下了帷幕。
小比分11：4，依舊是由意大利人以絕對的優勢拿下了勝利，但是與慘烈到匪夷所思的第一局相比，無論是從比分上來看、從耗時上來看、或者是從比賽本身的有來有往來看，第二局都已比第一局“出色”太多。
局與局之前的一分鐘休息，羅德里格斯與安吉洛站在裁判桌前擦汗喝水。
兩人之前沒有任何的口頭交流，連眼神對視的肢體交流也完全沒有，即使是誤入體育頻道的外行人，也多半能看出這兩人的氣場不合。
所以這種時候就又來到了解說的場合，場內不合？場外自然就要更不合。
在并非針鋒相對卻絕對暴烈刺激的第二局結束后，西班牙解說埃爾南·洛佩斯亞斯已經完全不慌了，他找回了獨屬于他的解說風采，在解說室里、以自帶高速buff的西班牙語，對他們親愛的小羅德瘋狂贊美且對某天使翅膀瘋狂開炮。
“西班牙的朋友們——”利用天生的語速優勢，西班牙解說不講武德地搶下了先攻，“——西班牙的敵人們！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永遠不會讓人失望的羅德里格斯·雷耶斯！他讓我們再次見識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競技與永不放棄！你們感受到自己的那顆跳動得越來越劇烈的心臟了嗎？你們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里那變得越來越滾燙的血液了嗎？你們感到興奮嗎？你們想要咆哮嗎？是什么！是什么為你們帶來了這一切？——是羅德！當然是我們永遠只會前進的羅德！！”
呵，什么永遠只會前進的羅德啊？不還是在兩局之后被合計打了一個22：4嘛。
如果說意大利解說安東尼·盧梭西在他最崇拜的球員——安吉洛·比安奇的身上學到了什么，那大概就是永遠不要care別人的目光吧。
所以安東尼的應對方法很簡單，你吹你的羅德？好嘛，我理你干嘛，我專心cue我們的雞翅膀就好了。
安東尼·意大利解說·大天使狂熱球迷·盧梭西，他非常自豪、與有榮焉般地動情高喊：“我已不知道還能用什么詞匯去形容安吉洛·比安奇！我已不懂得他那完美無瑕的胸前還能掛上何等偉大的勛章！我只能說觀看這場比賽的所有人都是幸運的，買到現場球票的球迷們更是榮幸的，因為他們正在親眼見證奇跡的模樣，將那不可思議的輪廓深深地刻入了DNA里，世世代代地永遠遺傳下去——”
“——這種糟糕的東西不需要往DNA里刻了吧？！”西班牙解說忍不住嗆聲。
意大利解說則繼續自顧自地說，感慨而著迷地注視著大屏幕里的安吉洛·比安奇。
大屏幕里，安吉洛正在擦汗，世界第二先生雖然不是易出汗的體質，卻也不是鮮少出汗的體質，此時的出汗量比羅德里格斯稍少。
“……看，”安東尼由衷地贊美道，“就連他擦汗的模樣都是這么的完美、迷人、沒有絲毫的缺陷與死角，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比安吉洛·比安奇更完美的造物了，今晚的他將、已經、正在帶給我們一場前所未有的感官盛宴，前所未有，今后也不一定會再次擁有，所以，今晚的所有球迷們，你們……”
意大利解說的言下之意很簡單，這樣珍貴限定版的全場超神狀態的安吉洛·比安奇，看一次少一次，不看一次虧一次啊！
安東尼·盧梭西極其自信：“相信我，朋友們，開局散漫不存在于今夜，今晚的大比分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對手一局不得的4：0！”
對此，西班牙解說雖然在嘴上反駁，心里卻也有些沒底，盲目的自大與看清現實的清醒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他的確為羅德里格斯的表現而感到由衷的振奮與驚喜，但是作為一個觀賽經驗豐富的老牌解說，他更加明白，這一場比賽絕不好打，接下來的局面依舊會非常艱難。
但是…
但是……
笑死，安吉洛·比安奇這個男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對別人說“不！”啊！
一分鐘的休息時間很快結束，在裁判的一聲令下后，羅德里格斯與安吉洛紛紛放下水瓶與汗巾，依舊沒有任何的眼神或動作交流，走回到交換場地后的各自的半場。
賓館房間內，蘇舟卻在不知不覺中皺起了眉頭，他注視著距離他極為遙遠的好友——準確地說是注視著羅德里格斯的肩膀，盡管在第二局中間時，因為那完全控制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蘇舟的確沒有在第一時間關心起羅德里格斯的那一撞，但是由于那一球是第二局里除去L型發球外最為精彩的一球，因此在撿球的空隙、包括在局與局之間的一分鐘休息時，導播反復地將安吉洛的發球與羅德里格斯的擦邊救球在電視里反復回放。
通過回放，蘇舟清晰地看到，在右肩、右大臂、右小臂都撞上地面的那一刻，羅德里格斯是真的沒有對自己進行絲毫的自我保護，或者說，如果有了“我要謹慎”、“完了要摔了”、“不會受傷吧”的自我意識………若是對急劇接近的堅硬地面有著一絲一毫的恐懼，那樣的一球多半也不會出現了。
而且，在狼狽地摔倒救球之后，他的西班牙語友人完全沒有絲毫的停留——該死，這聽起來簡直像是羅德里格斯皮糙肉厚——立馬撐地起身就飛奔回球臺之前，以他最快的速度準備好那可能會到來、也可能不會到來的下一次的進攻。
雖然在第二局剩下的對攻里，羅德的擊球沒有絲毫的異狀……
……而且在一分鐘的休息時間里，羅德也完全沒有額外的晃晃肩膀或扭動右臂的動作，但是……
……蘇舟的眼神不由一偏，看向了隔離板外的另一抹大紅色。
蘇舟看到了西班牙國家隊的隊長迭戈·托雷斯。
他發現，迭戈的目光與他一樣，也是落在了羅德里格斯的肩膀上。
蘇舟：“…………”
蘇舟試著代入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如果右半邊的身體真的出現了硬性碰撞，這無關球員自己的意志是否堅定，打球的狀態肯定多少會受到影響。
——但是羅德并沒有。
而且，想到迭戈隊長的態度——基于他和迭戈·托雷斯對于傷病問題的交談一夜、還有迭戈·托雷斯自己也飽受腳踝的傷勢困擾……
迭戈隊長肯定會在賽后就立馬帶著羅德去做檢查的。蘇舟篤定地想。
理智地在腦子里順了一遍后，蘇舟沒有那么的擔心了。
但是他還是趁著第三局開始前的最后幾秒拿起了手機，打開了messenger，找到了羅德里格斯的頭像，在對話框里輸入道。
【非常精彩的第二局！！！羅德親愛的你棒極了辣透了讓我興奮的要命！！！】
【但——是——！肩膀和手臂要不要緊？那一球很棒，但是以旁觀者的視角來看，給人的感覺真的摔得好狠……】
【記得好好聽迭戈隊長的話去做檢查啊！！！聽好了羅德，我-命-令-你-把檢查結果在事后告訴我！正如我不會對你隱瞞我的病情一樣，親愛的我們要公平:)】
【愛你，羅德。】
【——繼續沖鴨！！！天使翅膀的毛就是用來拔的！！！】
…
……
場中，大比分2：0，安吉洛·比安奇領先。
七局四勝中的第三局，率先發球權又來到了羅德里格斯的手里。
經過了前兩局的熟悉與試探，第三局的局面更加快速地展開，而第三局的上半局與第二局的下半局大同小異，鬼知道抽了什么風的大天使先生依舊占據著絕對的優勢、而死死咬著一口氣的西班牙小將亦是不放過每一個擊球的機會。
一板、一擊、一聲、一球。
——安吉洛3：0羅德里格斯。
——安吉洛3：1羅德里格斯。
——安吉洛5：2羅德里格斯。
——安吉洛6：3羅德里格斯……
到此為止，一切與第二局的后半場似乎沒有什么不同。
……不，接下來的幾球也依舊是在安吉洛·比安奇從容控場、羅德里格斯瘋狂追擊的節奏中度過。
當第三局的耗時又一次來到了三分鐘時，小比分已經變成了安吉洛9：3羅德里格斯。
……差距仍然是極大的。
但是在這一球之后……
……安吉洛卻連輸四球。
連輸四球，平均每一球的交板數不過六。
小比分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變成了安吉洛9：7羅德里格斯，乍一看兩方竟不相伯仲。
對此。
球迷：“…………”
解說：“…………”
教練：“…………”
記者：“…………”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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