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錦衣長安 > 第三百零七回 火藥
  大半塊的石壁噼里啪啦的掉落下來,原本局促的孔洞,霎時變成了個可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韓長暮大喜過望,轉頭朝姚杳大聲喊道:“阿杳,快跑,快啊。”

  誰料話音未落,這整個窄小的洞窟也搖搖欲墜,有了坍塌之勢。

  韓長暮離著孔洞更近一些,原本一步便可以跑出去了,可他卻沒有跑,反倒轉身去拉姚杳,誰料手還沒遞到姚杳面前,洞窟頂上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塊巨石砸了下來,擦著他手,橫亙在了二人的中間,將原本的生路擋的嚴嚴實實。

  “阿杳!”韓長暮聲嘶力竭的大喊了一聲,雙眼通紅,幾欲噴火。

  姚杳倒是沒有被巨石砸傷,只是眼前被擋的嚴實,只留了最上頭的窄窄一道縫,還有亂石不斷的往下掉,她左躲右閃,堪堪躲過了幾塊大的,卻沒躲過小的,砸的渾身生痛,直冒血花。

  她望著那道窄縫興嘆,這么窄的縫隙,她就算瘦成紙片人,也有可能被卡住。

  好在身后的亂石堆穩住了,最終沒有垮塌,那源源不絕的煙霧也消散了,沒有再繼續蔓延。

  “阿杳,阿杳,你怎么樣,可有受傷?”外頭響起一陣陣砸石頭的咚咚聲,韓長暮一邊大力拍著巨石,一邊聲嘶力竭的喊著,原本已經不再掉落的亂石,又開始撲簌簌的往下滾。

  姚杳吐出一口濁氣,眼睛里嫌棄的目光藏都藏不住。

  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

  這樣想著,她的聲音里就帶出了幾分嫌棄:“大人,您再這么砸下去,卑職就真的要被活埋了。”

  韓長暮愣了一瞬,聽到隨著自己一起一落的砸墻,里頭一陣一陣的掉渣,他暗罵了自己一聲蠢不可及,便停下了動作,膽戰心驚的問:“阿杳,你怎么樣?”

  姚杳捂著被砸出血的肩頭,鮮血從指縫中漫出來,浸濕了衣裳,她滿嘴的血腥氣,神情卻是一派平靜:“大人,卑職無恙,大人趕緊退出去找人吧,卑職還能堅持一會兒。”

  韓長暮聽著這波瀾不驚的話音,心終于安穩了下來,這才發現整個洞窟變得很平靜了,他心中定了定,方才是關心則亂,慌了手腳,聽到這話,他啞聲道:“你等著我,我這就去叫人。”

  姚杳低低唔了一聲,抱膝坐下,頭埋在膝頭,心潮起伏。

  她沒有告訴韓長暮,馬燈里的蠟燭終于燃盡熄滅了,這里黑洞洞的一片,逼仄嚇人,讓他快點回來。

  待渾身的疼痛稍微減輕了一些后,她開始檢查身上的傷。

  幸而大部分都是擦傷,雖然血肉模糊,但并未傷筋動骨,疼上幾日便能無礙了,只可惜了沒有光亮,她只能摸黑包扎,身上的衣裳也破的不像樣子了,中衣撕碎了都不夠包傷口的。

  她嘆了口氣,血流的這么多,得多從包騁搜刮些十全大補丸了。

  韓長暮鉆出那參差不齊的洞口,外頭仍是一條幽長的甬道,不知通往何處,但他沒有退路,更沒有功夫詳查那有毒的煙霧是從何處而來的,只硬著頭皮,一刻不停的往前跑,一邊跑,一邊還不忘記在石壁上做一個內衛司專用的標記。

  這甬道和進來時的那幾條并不一樣,這條甬道的頂上鋪的是一格格的石條,稀薄的月色從格子漏下來,漏在地上,似一汪汪清波蕩漾。

  途中經過了幾個岔路甬道,他都沒有停下來,一門心思的往風吹過來的風向狂奔。

  他手上的火把早已經燒盡了,沒有燈火照亮,他踩著這細細碎碎的光影往前跑,越往前,風越大,他的心跳的越快,直到最后,他咻咻喘著粗氣,心狂跳不止,看到了淡淡的一抹光亮。

  他在光亮的不遠處停了下來,斂住呼吸,謹慎的緩步走過去,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柄軟劍。

  月色悄無聲息的灑在鋒利的刃上,一點點熒光若隱若現。

  韓長暮的腳步聲壓得極低,但影子還是猝不及防的搖曳到了光亮外頭。

  只聽到光亮出響起齊刷刷的拔劍聲,冷冽的讓人心肝打顫,一聲厲喝:“什么人。”

  韓長暮看到晃動不止的劍尖上閃著的寒光,驀然就松了一口氣,冷厲卻又波瀾不驚道:“內衛司少使韓長暮,外頭是哪一隊內衛?”

  光亮外的人似乎吃了一驚,隨后便是收劍的聲音,有人恭恭敬敬道:“屬下等是乙支何總旗的手下,奉姚參軍之命,把守此處出口,以防有人外逃。”

  聽到這話,韓長暮終于將心完完全全全的放下了,疾步走出了光亮,呼吸到了凜冽清新的夜風。

  他環顧了下四圍,有三名內衛守在光亮邊緣,而這里是一處曲巷,顯然已經不是那宅子的范圍了。

  他愣了個神兒,問道:“此處是什么地方?”

  其中一名內衛躬身道:“是坊里的暗渠口。”他伸手指著韓長暮的身后不遠處,道:“那里便是今夜內衛司查抄的宅子。”

  韓長暮的雙眼瞇了瞇,繼續問道:“方才你們可聽到什么動靜?”

  內衛道:“屬下等聽到了爆炸聲,但姚參軍有令,若有人從此處出來,全部拿下,不管聽到任何聲音,屬下等都不能擅自離開,故而屬下等沒有下去查看。”

  韓長暮透了口氣,不知是該夸姚杳謹慎周全,還是該罵她思慮過重。

  他惦記著困在地下的姚杳,便沒有再與內衛們多說什么,只一疊聲的吩咐道:“一個人去那宅子里找何振福,告訴他姚參軍被困在了這里,讓他帶足人手和工具過來。”

  聽到這話,三名內衛臉色齊齊大變,心中一凜,一名內衛忙轉身往燈火通明的宅子跑去。

  安排好了這件事情,韓長暮仰頭看天,蒼穹如幕,繁星璀璨,月色被映襯的有些昏暗,一如他此刻的心,不那么安定和光明。

  他輕輕吁了口氣,面無表情的望著另外兩名內衛:“你們守好此地,不得離開,何振福帶人趕到后,讓他即刻下來見我。”

  這兩名內衛根本沒有與韓長暮說過話,平日里見到,也只是恭恭敬敬的行個禮而已,但他們都知道,這位新來的少使心狠手辣,聽到他的吩咐,二人絲毫不敢大意,齊齊稱是。

  韓長暮拿過其中一人手上的風燈,轉身重新走進了黑暗中。

  此番他的心境輕松了些,腳步也更從容,那截影影綽綽的甬道,走起來也不那么度日如年了。

  他很快走到炸的參差不齊的洞口,鉆進去貼著巨石,沒敢再動手砸墻,只聲音發澀,悶悶的問:“阿杳,我回來了,我都安排好了,一會何振福就到了。”

  喊了兩聲,沒有聽到回音,韓長暮慌了神兒,抬手拍了兩下巨石,聽到里頭撲簌簌的,又在往下掉東西,他頓時收了手,不敢再拍,只貼著巨石高一聲低一聲的繼續喊:“阿杳,阿杳,你怎么樣,你說句話,回應我一聲。”

  巨石后頭的姚杳伏在膝頭,睜著一雙濕漉漉的杏眼,不知在想什么,就是不肯開口回應韓長暮。

  她聽到外頭韓長暮的聲音愈發的凄厲,竟然咧嘴慘然一笑。

  怕嗎,自然是怕的,還能有人不怕死嗎?

  但是向死而生,應該就不怕了吧。

  她決然的把掌心中的藥丸塞進嘴里,皺著眉頭咽了下去。

  不過片刻功夫,她的臉色就變得慘白,眼前昏昏沉沉的一片,趴在膝頭,沒了聲響,也聽不到外頭的任何動靜了。

  韓長暮在巨石外高一聲低一聲的喊著,聲音已經喊到嘶啞變調,卻沒等來姚杳的半點回應,他的心一寸寸的往下掉,一直掉到了難以觸及的深淵里。

  他的心慌亂極了。

  方才他離開的時候,姚杳明明聲音如常,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啊。

  他心中一凜。

  不對,不對。

  姚杳中了蠱,蠱毒未清,身子虛弱,即便是極輕微的擦傷,怕也是遭不住的。

  但她素來隱忍,更善于掩飾和偽裝。

  他恨得想要抽自己幾個耳光。

  恨自己為何如此大意。

  不知過了多久,韓長暮的嗓子已經喊的粗啞難聽了,身后終于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

  他一回頭,就看到冷臨江慌不擇路的撲了過來。

  “阿杳呢,久朝,阿杳呢,怎么就你一個人,阿杳呢?”冷臨江攥著韓長暮的肩頭,不停的搖晃著。

  韓長暮指了指巨石,啞著嗓子,艱難而干澀的吐出三個字:“在,里頭。”

  冷臨江晃著身子退了兩步,又極快的沖到巨石前,重重砸了一下巨石,大聲喊了起來:“阿杳,阿杳,我來救你來了,你說句話啊。”

  韓長暮趕忙抓住冷臨江的手,連連搖頭道:“不能砸,不能砸,一砸,掉石頭。”

  冷臨江白著臉,咬著牙問:“阿杳怎么不理我,阿杳是不是受傷了?”

  韓長暮搖頭,滿口苦澀:“我不知道,我出去叫人的時候,她還沒事,等我安排好,折返回來,再叫她就沒有回應了。”

  冷臨江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連連搖頭:“不會的,不會的,阿杳福大命大,怎么會有事,不行,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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