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錦衣狀元 > 第五百六十九章 家有千金
  孫交在京的府邸,這天楊廷和特地來訪。

  這讓孫交大為吃驚,親自出門迎接,恭恭敬敬請楊廷和到了正堂,本想請楊廷和坐在主位上,楊廷和卻很客氣地只是在一旁的客位上坐下。

  “楊中堂何以要親自來老朽府上?”

  孫交看似受寵若驚,實則敬而遠之。

  他跟楊廷和雖是舊交,比起楊廷和還要年長,但現在楊廷和在朝中的地位,可不是他一個戶部尚書能比擬的。

  楊廷和正色道:“此番在下前來,是為與志同兄談論一件私事。”

  本來朝官回府后,就不應該再辦公,至于大臣間走親訪友還是可以的,但若被冠以私下議論朝事,則會被人斥為行為不端,甚至有結黨營私之嫌,這都是正派大臣應該避諱的事情。

  孫交面色尷尬,道:“老朽孤身來京師上任,如今家眷都不在身邊,有何私事可言?”

  其實孫交就是故意裝糊涂。

  蔣太后已不止一次派人來告訴他,讓他把一同帶來的小女放到皇后候選者名單中去,以蔣太后的意思,只要你女兒前去應選,最后一定會順利入宮,就算不當皇后也能進入“選三”環節,成為有品階的妃嬪。

  孫交一再拒絕,而楊廷和這邊怎會不出手呢?

  楊廷和道:“乃是為令嬡婚事而來。”

  孫交嘆道:“說來慚愧,老朽是有一小女,與老朽結伴到京師,本在身側照顧,老朽這把老骨頭……很多時候行動不便,需要她端茶遞水,另外就是……老朽并不打算這么早將她許配出去。”

  幾乎是直接回絕。

  提我女兒的婚事?

  那還是免開尊口吧!

  楊廷和拿出一份書卷,交到孫交手上:“這是京師中世家公子名單,其中有不少乃是年輕才俊,論才學品德,有不少人配得上令嬡。”

  如此直接,讓孫交很是捉急。

  “楊中堂何必強人所難呢?”孫交苦著臉。

  楊廷和道:“女兒家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作為父親,不該阻礙才是。”

  孫交搖頭道:“介夫啊,既然是自己人,那我就實話實說了吧……當初老朽回到九峰山后,時興王府主人曾派人送與田地,還約定婚姻,卻為老朽回絕。老朽的意思很簡單,并不想以小女的婚事,做那攀附權貴之事。

  “卻未曾想,本與小女有婚約意向的興王府少主,已成為當今圣上,這才是圣母太后一直念念不忘的原因。老朽無意嫁女,既曾與圣上有淵源,老朽的意思,哪怕是讓小女終身不嫁,也免為人詬病,更不愿老朽為此落得個不識時務的罵名。”

  孫交也算是誠懇。

  連當初跟興王府的淵源都說了,而且說明,當初老興王厚著臉皮來結親,卻被自己回絕,誰知現在人家一朝升天當上了皇帝,現在我是不敢嫁女兒的,否則就會有欺君之嫌。

  楊廷和搖頭:“早已時過境遷,再說新皇皇后人選,大致已有方向,禮部早已呈列名單,志同兄實在不該為陳年舊事而糾纏于心。”

  孫交不由氣急。

  感情不是你家姑娘被皇帝惦記上是吧?

  空口白牙在這里說風涼話才這般輕松?

  我都許諾我家小女不會嫁人,你還這般冥頑不靈,非要我把女兒嫁給別人,婚姻事塵埃落定,你才相信我不會讓女兒去選皇后?

  楊廷和道:“若是一般人,或不入志同兄法眼,這里倒是有個合適人選,若是你看中的話,在下可以幫你說和。”

  “嗯?”

  孫交疑惑。

  楊廷和明明拿出一整份名單,最后卻單獨說一人?

  誰啊?

  不會是你兒子吧?

  聽說你那個二兒子楊惇可是挺能造的,風月場上的風流韻事傳出來一籮筐,你不會是想讓我閨女嫁過去當小妾吧?

  門都沒有!

  “乃朱浩。”

  楊廷和直說了,“此子出自安陸州,與孫老乃同鄉,狀元之身,翰苑中做事勤懇,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以與之共事的犬子所言,他的文采也極好,老夫這里有他所寫的一首詞,你看一下。”

  說著,楊廷和將朱浩之前所寫的《臨江仙》交給孫交。

  顯然楊慎不可能冒朱浩的名,以其狀元之身,還有其父在朝中的地位,若是被人揭破冒他人之名,是很丟臉的事情。

  但說楊慎不妒忌朱浩的才華是不可能的,見到朱浩寫出一首當世無雙的詞,他除了羨慕,也只能按照約定對外傳播揚名,卻故意不說是誰寫的,既不冒名,卻也不會主動把朱浩的名頭說出來。

  如此靠輿論發酵,口口相傳,反而讓人覺得這首詞就是他楊慎所作,這本身就是一種冒名,只是本人不敢面對罷了。

  孫交老臉橫皺。

  一首詞,你就想讓我認可一個少年郎?

  你當那少年是蘇東坡,還是陸放翁?

  可當孫交耐著性子把這首詞看過后,大驚失色。

  要說孫交雖然不是什么詩詞名家,但這些年他閑來無事閱遍群書,基本的鑒賞能力還是有的,再說這首詞從詞句到意境,絕對堪稱明詞第一。

  “這……真是朱浩所寫?”

  孫交顯然不太相信。

  朱浩他見過。

  一個少年郎,雖然到現在還無法理解,為何新皇會讓朱浩出面當說客,還有就是不明白為何楊廷和會幫朱浩前來說和婚事,好像兩邊都把朱浩當“自己人”,但朱浩總該有政治傾向吧?

  再者,蔣輪和唐寅為何要對朱浩那么恭敬?

  現在居然又見識到,朱浩能寫出曠世詞作?

  楊廷和道:“的確是他所作,犬子親眼見證。在下看過后,也起了惜才之心,以其文學上的造詣,將來在朝堂必能大有作為,這可比一般世家公子強太多了。

  “另外這個朱浩乃忠良之后,其父乃大明節義將領,祖父為錦衣衛千戶,臥居安陸二十載。從人品到才學,再到家世,應該都配得上令嬡吧?”

  孫交很想說,你不會真的把他當成一般的錦衣衛子弟,或是一個普通狀元郎吧?

  但孫交不會去捅破這層在他看來很薄的窗戶紙。

  孫交道:“老朽的難處,跟介夫你說過了,實在是小女不方便嫁人,介夫你莫要再提。再便是小女……實在配不上這樣的狀元之才。唉!其實都不是什么狀元之才,而是實打實的狀元。”

  平常夸贊一個少年英杰才華了得,都說其為狀元之才,帶著恭維。

  而人家朱浩可是實打實的狀元,用不著別人拍馬屁。

  楊廷和嘆道:“若是因陳年舊事,而耽誤令嬡婚事,實在不應該,不如此事由在下來做那牽線之人,只要志同兄點頭,定不會有所偏差。”

  孫交幾乎要破口大罵。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我不想卷入朝堂紛爭,不愿意嫁女兒到皇室,是不想站在你的對立面上。

  同樣,我也不想因為跟你站在一邊,而開罪新皇和太后。

  我現在地位如此尷尬,你怎么跟太后一樣,非要強人所難呢?

  “此事容后再議吧,介夫你既然來了,讓舍下備宴,請介夫一定要留下共飲幾杯……”

  ……

  ……

  無論楊廷和怎么說,孫交就是不同意。

  照理說只是兒女的婚事,人家內閣首輔都親自上門了,孫交怎么都要給點面子。

  可問題是,另一邊給他施壓的人是皇帝的老娘。

  你當你楊廷和親自上門我就要賣人情給你?

  你可知道為了我女兒的婚事,那老太太半路上單獨跟我說了幾次?你楊廷和是首輔不假,可人家還是太后呢。

  我給你面子,那就是不給太后面子,也就是不給皇帝面子,我以后還怎么混?

  把楊廷和送走,孫交焦頭爛額。

  好在楊廷和沒厚臉皮留在自家吃飯,不然他都不知道該在飯桌上跟楊廷和說些什么。

  就他在準備休整一下,好好吃一頓晚飯時,這邊又有人前來傳報:“老爺,宮里來人了。”

  “真是沒完沒了了!”

  孫交很無奈。

  卻只能硬著頭皮出來迎接。

  當看到來人是皇帝身邊最信任的太監,司禮監掌印太監張佐時,孫交再次嚇了一大跳。

  太后為了說和兩家的婚事,連張佐都出動了?

  “孫老!”

  張佐很客氣,慈眉善目的,一見到孫交便行禮。

  孫交趕緊請張佐進門。

  “孫老,其實咱家來的目的,您應該猜到了……聽說楊閣老先前來過了?”

  張佐到了正堂,拿出的態度跟楊廷和截然不同,對孫交更多是恭敬。

  孫交心想,新皇這邊消息倒是挺靈通。

  不過想你們前后腳到,總不會是得知消息后才匆匆趕來的吧?

  難道你在外面都看到了?

  “是。”孫交點頭。

  張佐笑道:“讓咱家猜猜,楊閣老定不會為公事而來,可能是為私事,或與令千金的婚事有關?”

  “這……”

  孫交很無奈。

  心說,我這閨女都要被人當貨物了,兩邊爭來爭去,不但暗地里較勁,現在還要斗智斗勇?

  張佐道:“再讓咱家猜猜,是否楊閣老想讓孫老與我安陸出身的朱狀元聯姻呢?”

  孫交道:“張公公,既然您什么都猜到了,有什么話,便直說吧。”

  張佐抿嘴一笑:“說來慚愧,先前圣母太后也覺得對孫老相逼太緊了,這不皇后候選者名單已定下,圣母太后的意思,若是孫老要與朱狀元聯姻的話,事情就這么定下了吧。不能耽誤令千金的終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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