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留下一封遺書,死在一個大雨瓢潑的夜晚。
他不能動,癱瘓在床,是用輸液針頭刺入頸動脈,流了滿床的血。
但走的很安詳,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解脫了一般。
他在遺書上寫道——
這幾年癱瘓在床是我的報應,我時常晚上做噩夢,那幾個被我害死的人找我索命。
我早就想結束這條破敗不堪的生命,不再拖累老婆和孩子。
我是一個罪孽深重的人。
那些被我害死的人也是別人的兒女,別人的父母,我毀了好幾個家庭。
我還有什么資格活在這個世上?
曾經教書時,我一直很自豪,教出很多成績優異的學生,他們有的考上重點大學,有的進入全球500強的公司,成為高管。
我一直以為,我的人生會是受人敬仰,桃李滿天下的一名好老師。
我的學生們畢業工作后,還會回來看我,對我說一聲感謝。我的老年生活是兒孫繞膝,拎著鳥籠出門,所有人都會恭恭敬敬的叫我一聲魏老師。
讓我背負罪孽茍活至今,是因為放心不下豆豆。
我怕我死了,沒人再護著豆豆,他會被遺棄流落街頭,成為無依無靠的孤兒。
楚先生,池小姐,我老婆曾經也是一名好醫生。
是我太想要一個孩子,她又沒有生育能力,才會動了邪念。
她現在罪有應得,但她不是真心想孽待豆豆,她是想用豆豆留住我這一口氣,不讓我動自殺的念頭。
她知道我最疼豆豆,最放不下豆豆。
現在豆豆找到親生父母,看到他過得好,我此生再無牽掛。
希望我的死,能幫我的妻子也洗清一部分罪孽。
我知道,不配求你們的原諒和寬恕。
唯望未來,豆豆一切安好,此生無憂。
魏軍絕筆。
恩寧將這封遺書交給了羅醫生。
她看到遺書,還未讀,雙手便抖得不成樣子。
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讀完這封遺書。
還未讀完,便已泣不成聲。
她不再怨怪魏軍毀了她一輩子,也不再說那些傷人的話,只是哭,只是哭,哭得嗓子都啞了。
恩寧看得出來,羅醫生和魏軍夫妻感情很好,是這幾年的磨難讓他們忘卻了曾經的恩愛甜蜜,生活只剩一地雞毛,除了爭吵就是抱怨。
最后,羅醫生和恩寧說了一聲“對不起”。
發自真心的抱歉。
不像上次,豆豆來時,只是感動,只是因為恩寧的要求才說的“對不起”。
這一次才是出自她內心真正的道歉。
恩寧臨走時,給她留下一句話,“好好改造,你的人生還有機會。”
魏軍的葬禮很簡單。
魏軍沒什么朋友,也沒什么親人,這幾年因為他醉駕撞死人,那些曾經敬仰他的師生也對他寒了心。
這就是人情冷暖。
人們不會因為你做好事記住你,但只要你做了一件不好,之前的所有好最后都會變成不好。
在葬禮快要結束的時候,有兩個學生過來祭奠魏軍。
他們曾是魏軍資助過的學生。
在他們心里,魏軍還是好老師,送上雪白的菊花,站在墓碑前,眼眶通紅。
恩寧摟著豆豆的肩膀。
豆豆也哭得眼睛通紅。
“豆豆,魏老師是好人,你放心,會有人記得他曾經做過的好事。”
豆豆點了點頭,一手牽著恩寧,一手主動牽住楚黎川,雖然沒有叫那一聲“爸爸”,小手卻是緊緊抓著楚黎川修長的手指。
送豆豆回汀蘭苑后,恩寧很疲憊,但還是去了醫院陪楚蔓可。
最近楚蔓可的狀態很不好,時而發呆,時而發火,病房里的東西不知被砸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