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酒劍四方 > 第三十六章 雞腿
  鄉里鄉親眼中,趙梓陽是一位不曉得客氣的主,比方說同他客套兩句,說晌午要不來家中坐坐,用點米團素食,這名外號趙瘸子的少年就真在飯點搖搖擺擺晃蕩過去,胡吃海塞一通,就告辭離去,從不道謝,但不出幾天,門口就會多出一兩只草雞山兔之類的野味,收拾得干干凈凈,擺在門前。一來二去大家便都對趙梓陽的性情有些了解,嘴上不客氣,心里清楚得像明鏡似的,加之三番兩次助村莊驅逐幫派惡人,趙梓陽的口碑水漲船高,鄉親們便不再用看當年那個泥娃的眼光看待他,越發尊重。

  這幾日趙梓陽沒上南公山,倒不是不想逮野味換銅錢,只因但凡靠山吃山的老辣獵戶,都不會過于頻繁的上山打獵。飛禽走獸皆有靈性,若是窮追猛打,指不定這群落就索性集體遷走,日后恐怕就無甚獵物可尋,屬實是竭澤而漁的微末伎倆,細水長流才是上策。由此可見,當初那位老獵戶所教授的本領,可以說沒有半點藏私,傾囊相授,不論是如何張弛有度,還是休獵周期,就連如何摸清山上野生禽獸的大致數量都一并傳授。捕野雞十余只,在翎羽處系住草結,盡數放生,等候數日再抓雞十余只,數出當中有草結的野雞做比,便可以大致估計出山中野雞總量,屢試不爽。興許前陣子逮雞過于頻繁,再有山下幫派斗毆,驚了野雞,數目銳減許多,野雞能借樹叉飛騰三兩丈,遷移便不是難事,于是近期趙梓陽便不再上山,正值繁衍旺季,他還真擔心將事做絕,使得南公山野雞絕跡。

  幾天下來,趙梓陽百無聊賴,從村莊東頭逛蕩到西頭,那些逃荒之人早就在村莊中安家,清一色的茅草土墻,日子過得拮據,可比較剛來時,又是天上地下。

  趙梓陽隨手摳摳墻縫,土塊零零散散的落下來,猶如無根浮生。

  當初見到這群逃荒人,還是在白虎幫初建時。說得好聽是幫派,說不好聽就是一群無所事事的窮人聚堆,且不說做了什么壞事,但好事實在沒做幾樁,橫行鄉里,皆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不巧上任幫主年輕時候惹了是非,叫人尋仇至此,打殘了兩條胳膊,遠走他鄉,白虎幫本就勢微,深諳江湖之道的老幫主一走,幫派上下群蟲無首,越發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趙梓陽那時候就是在十里八鄉頗有名氣的狠人,心思縝密擅下黑手,青磚下見血的事件時有發生,最是合適來提領眾人。于是白虎幫代幫主便找來這位年紀輕輕的小混混,暫且替他做幫主。而這群逃荒人,在趙梓陽走馬上任不久后,就從西邊一股腦逃到了村莊附近。

  村莊雖窮,卻可以借著山腳土肥,與山上物產,糊弄個溫飽,而逃荒來的這群人,衣不蔽體,看著連肋骨都要刺破肉皮貫穿而出,即便形銷骨立都難以形容慘狀。

  趙梓陽是后來才與這群災民交談的,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這群人的眼神,讓他都有些心驚肉跳。混跡周邊江湖,見識過不少兇狠暴戾的眼神,還是頭一回,在人身上能見到擇人而噬的目光,仿佛看得并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頓肉食。與一位眼神還算平和的老翁交談過后,趙梓陽才曉得西邊發生了何事。當地官府開掘河堰,期待造福一方百姓,怎奈天不遂人愿,突逢連日暴雨,將河堰雛形盡數沖垮,大水漫野如摧枯拉朽,將世代居住的屋社沖毀,恰逢秋收,田里足夠支撐近一年的好收成,江涌之下化為烏有。

  “官府不管?”趙梓陽皺眉。每逢大災,官府必廣開糧倉用以接濟百姓,頤章國還算富庶,起碼也不至于視百姓為草芥,傳出去也讓其他八域笑話,豈能坐視不管?

  老者有氣無力的嘆息道,“哪有如此簡單的事,上頭追查下來,從來便是報喜不報憂。運氣好的收著官府的救濟糧,運氣不好的便流離失所。報給上級的從來都是救人多少,至于餓死的,被人當做畜生分而用之的,從來沒人調查過。”趙梓陽沉默,而后回到茅屋,去取來昨晚吃剩下的一根雞腿。

  還家路上,趙梓陽無意間看到一名姿色尚佳的逃難女子,正蹲在墻角,狼吞虎咽的吃一塊蒸餅,面前蹲著的人,正是村莊中的地痞馬六。這馬六素來不務正業,仗著和白虎幫前任幫主有些關系,橫行霸道,被他玷污的有好些女子,也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敢怒不敢言。如今馬六的骯臟手掌,正放在那啃餅女子的懷里,女子眼角含著淚,可依舊是不言不語的啃著那張硬得硌牙的蒸餅。

  如同一頭野獸,似乎女子的矜持羞怯,在她的身上已經消失殆盡,余下的皆是饑餓。

  生得矮小的馬六,哪里是趙梓陽的對手,幾下就被打的口鼻溢血,罵罵咧咧的向巷子深處跑了。女子看著馬六狼狽的模樣,捧著餅笑了,笑臉很好看。

  老頭拿到了一根雞腿,在周圍人們的注視下將雞腿整個塞進喉嚨,趙梓陽幫他拍打了半天后背,還是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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