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酒劍四方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涇渭分明,恰如沁骨
  以瀾滄水中陰寒意解周身爐火灼烤痛楚,顯然是一步上選,寒流涌動,足夠解去一時之痛。初入爐中卻未曾太過焦躁,雖說法子有些蠻橫,不過在水君看來,還是有可取之處。

  不過畢竟是修行多年,他曾瞧過無數根骨心性皆屬上品的苗子,估摸著比爐中少年瞧見的人還要多上無數,對于后者這般舉動,并不意外。

  如若是初入爐中難以平心靜氣,那才是不對,況且南公山吳霜,想來也不至于帶出了這么位糟到極點的徒弟。

  云仲卻并沒心思追究這位前輩對自個兒是如何一番看法,當務之急,是要借著瀾滄水之中的寒氣,避開周遭火舌,找尋到所謂開靈的法子,而非是顧及其余俗務。南下一趟,如何也算在生死一線闖過數回,何為主次,少年已然算是做到了心中有數。

  譬如吳霜講過的那句,劍如何走招是次,出劍才是主。

  可出劍之事,又談何容易。

  本就對開靈一式一竅不通的少年,只得湊近那截寒鐵上下其手,尋思著學來醫者尋病問脈的模樣摩挲寒鐵,指望著能從這塊看似平平無常的寒鐵之上,尋到半點蛛絲馬跡。

  萬事開頭難,找對門路,總是要放到首位。

  周遭是隱天蔽日的浩大爐火,無意之間抬頭望去,除卻瑩瑩點點幾枚瀾滄水懸于近處,再無他物,瞧著無趣至極,可流火偶爾裹上周身,依舊是令有陰寒水氣護體的少年一陣心悸。

  憑他這點內氣,若是想強行在火中苦撐,只怕水君口中的兩炷香,就并非是留與他尋覓開靈法子的功夫,而是他云仲出師未捷身死火中的期限。繞是有瀾滄水護住周身,少年也覺得這火燙人的程度,似乎仍是在緩緩攀升,壓根未至窮盡。

  似乎是嫌爐火不夠旺,鋪面之中,水君緩緩抬起一只手,輕描淡寫壓在爐蓋上頭,還朝外頭的結實漢子喊了句,“武昭,這爐火不旺,旁人都力有不濟,趕緊來把持風箱,將這火再往上拱一拱。”

  喚做武昭的結實漢子聞言,連忙應答,又對一旁的書生道,“客官先在此坐著歇息片刻,距開爐還有一陣,放心就是,我家師父的手藝高得很,從不出紕漏,客官稍安勿躁才是。”

  柳傾卻并沒坐下,而是點點頭笑答,“不礙事,小兄弟忙著,我就在這看看就好。”

  武昭不敢拖沓,連忙抱拳,直奔鋪面之中鼓起風箱。

  雖是三境修為之巔,水君的一番動作,在書生眼里仍是神妙莫測,一時難以看出門道,但總歸是資質擺在臺面之上,再因修行陣法,觀瞧靈氣流轉,總是要強出旁人一頭。眼下自家師弟半點動作也無,只是立身在劍爐側方,周身氣息似是凝住一般,心頭登時便明悟了些許。

  開靈一式,怕是要以心神為引,納入爐中,同爐中劍交融為一,如此方可得來柄貼合心意的趁手好劍,可憑自家師弟的修為,壓根還未生出半點心神元靈,估摸著只能以一身精氣神替代心神,投入爐中。早年間山上時候,師父也曾嘗試以這等法子開爐練劍,將青霜吳勾二劍熔于一爐,令之脫胎換骨,鑄出柄當之無愧的本命劍,可不知是境界不濟還是神意念頭難以通達,最終還是擱置下來,直往上齊而去。

  而眼下水君的本事,卻是以自身修為強行攫取云仲精氣神,置于爐中,僅憑這份超凡蓋俗的能耐,便可稱得上是極高。

  心間是如此想著,但站在鋪面外頭的書生掌心,卻是始終攥得緊實。

  爐火之中的云仲,此時境遇更是難耐至極,原是吞下一枚瀾滄水,通體舒泰了不少,但眼下周圍火勢可是越發旺盛,若說方才那是置身一盆沸火,眼下可就是不覺間踏入了火蔓層林;無數如枝條似的火舌劈頭蓋臉,壓砸而下,觸及體膚,更是勝卻烙刑那般苦楚難當,逼得云仲只好又朝那幾枚瀾滄水伸手,指望再吞個兩滴,緩解一番苦楚。

  “老夫仙家物件,豈能叫你皆盡吞將下去,如是這般暴殄天物,可是得受老天震怒。”閉目盤膝的水君輕輕嘟囔一句,還沒等邊上武昭聽清,而后便又歸復沉寂。

  倒是苦了尚在劍爐之中渾身難安的云仲,一抓之下,卻見那幾枚瀾滄水似乳燕投懷,盡是鉆入到了劍胎之中,使得整一柄劍胎都帶上些許水盈盈的意味,可無論少年保住劍胎如何搖晃掄動,就是不見半滴水氣浮現。

  外頭武昭仍舊甩開臂膀,不知倦怠似的將風箱鼓起,爐火之盛,竟能隱隱透出那方古樸劍爐,映得鋪內如同點起數盞油燈,火光流轉難絕。

  劍胎通體赤紅,叫少年握在掌中,更是痛極,端的是恨不得將這其貌不揚的燒火棍扔到一旁,可無奈想到自個兒日后行走江湖,還需仰仗掌中劍,少年還是狠狠心,將這柄通體綻滿赤霞的劍胎,緊緊握在手中。

  劍爐之中火舌似匹練跌宕,如千嶂層起,沸湯滾亂,熔鸞穿橫,無邊無沿。

  少年就同瀚海一株弱蒿,飄飄擺擺,直上斗牛。

  少年摸摸臉上燒灼潰爛處,細語道,“這么一座劍爐子,大概得費不少好鐵吧。”

  天下哪有如此大的鐵匠鋪,哪有如山岳中空這般大小的劍爐,繞是少年再不知深淺,也覺察到自個的真身,似乎是并未入得劍爐內里,只是一口精氣神被那老者生生拽入。

  但其中苦楚,卻是比之肉身負創,還要叫人難捱數倍。從以鈍劍劈柴,至后來行氣出岔,再到腹中無端埋進柄秋湖神意,他吃過的苦頭,不可謂淺薄,而今日入爐,卻比起初預料的刀山路,還要長出數百步有余。

  一步一道檻。

  碰巧體內瀾滄水之中的寒氣,卻突然之間涌到周身,非但沒將周身經絡的炙熱中和分毫,反倒是涇渭分明,骨內冰寒,骨外經絡氣血灼熱至極,就好似有大神通者,于少年骨外敷上層水火不侵的羅網。

  寒也是痛,灼也是痛。

  涇渭分明,亦如疊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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