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酒劍四方 > 第二百五十章 流水試劍
  開靈原為千百世前,仙人鑄劍的手筆,雖在當時難以算得上是什么稀罕法門,但能行開靈式者,彼時亦是鳳毛麟角,原因便有些修行中人是道行雖高,手段雖妙,但平生并未獲取什么功德道果,只憑一手超凡脫俗的本領開靈,顯然是敗多成少。

  一類稻米養百萬黎民,人皆不同,同樣爐養百劍,萬千仙人劍爐之中鑄就的名劍,雖說大同小異,但皆是不同;心術不正者練劍多邪意,心術方正者練劍大都平和正氣,劍意不同,劍意孕生之靈,自然也有異處。

  歸根到底,心意為主,功德為輔,這功德就好似熬藥成汁時候,將藥力引出的一味藥引,但這份心意如若不誠,就好似湯藥缺失主藥一般,自然難以藥到病除。

  云仲如今尚不需劍胎生出靈智,水君也更未打算,令這位后生事事仰仗一柄仍在靈寶之上的名劍,劍成生靈雖好,可但凡是好物件,還需能守得住才是。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是要令匹夫無人可定罪狀,還需一對足矣砸開無數魑魅魍魎腦袋的結實拳頭。

  一截寒鐵而已,如若那少年真能將此物當做一柄劍使,即便此物不是劍,那也得是劍。

  鑄劍而已,又有何難。

  劍爐震蕩,爐蓋猛然炸開,其中如怒濤似的爐火亦是席卷整個鋪面。

  可其中站立的伙計,與那位拉風箱不止的武昭,半點也未曾挪動跟腳。

  老者只是捏了捏指尖,萬道爐火與飛濺鐵水,便皆盡被神通捏在一處,化為一塊通透赤紅的頑石,懸在鐵匠鋪之中。

  極境絕巔的修為,絕非戲言,這枚品質不下于上品通天物的劍爐炸開,繞是門外等候的柳傾也不敢硬接,大抵手段層出,也只是令這股無匹的力道壓到水渠之前,壓根無暇他顧。像是水君這般輕描淡寫捏捏二指便能撤去威能的,怕是現如今天下也沒幾個人能有這番手段。

  “小子,爐中三日,待得可還舒坦?”老者不去管那枚炸得凄慘的劍爐,拍拍掌心殘留的些許爐灰,朝回過神來的云仲笑道。

  云仲剛回神不久,尚處在渾噩之中,猛然聽聞耳畔有人開口,下意識便揮劍朝前刺去,卻是被老者捉住掌心笑道,“要睡也得回住處去,老夫這兒可無甚閑暇地界。”

  少年這才徹徹底底清醒過來,再看看掌心中哪還有劍,登時便松了口氣,對老者抱拳道,“晚輩失禮,前輩莫要見怪。”

  “無妨。”老者笑笑,“話說回來,你小子可知你在我這爐中呆了多久?”

  “前輩曾說過開靈只需兩炷香功夫,想來晚輩也只是在其中帶了兩炷香時間罷了。”少年用余光瞥瞥天色,見外頭才剛有些日暮的意味,故而想當然便說出口。

  老者點點頭,“心性還真不賴,不過這話,卻只說對了一半,爐外兩炷香,爐內卻是整整三日。”

  “不過你吃這三日的苦楚,老夫自然不能讓你白白咽下去。”沒等少年應聲,水君已然從虛空當中拎出柄尚且泛紅滾燙的寒鐵,竟是直接握在掌心當中,回身便刺。

  寒鐵雖不鋒銳,但仍是迎著那枚通體赤紅的頑石,一穿而過,直至整寒鐵柄都穿到頑石另一側。

  堂堂水君,練劍之事手到擒來,此間難處,唯有二者而已,一者被老者枯坐七日而解,二者便是要云仲心意到家,才能令此劍成。

  金鐵聲傳來十余里遠近,鐵匠鋪內霞光頓起。

  老者提起掌中劍,不等周遭人看清,便踏步出門,擺好起手架勢。

  “且叫老夫先行試劍,如何?”老者斜睨一眼書生,打趣似的開口道。

  柳傾站起身來笑答,“劍都是前輩所鑄,自然要請前輩先行試劍,合理至極,想來小師弟也無有半點不情愿。”柳傾也是心中有感,似乎這位水君,自從開爐練劍過后,渾身上下那股出塵氣,不知不覺間就收斂許多,乍一看去,衣衫不整,掌中尚存灰土,倒真像是位隱居市井之中的尋常老人。

  若說與尋常老者不同處,便是手腕處依舊纏著碩大蚌珠,瞧著十分怪異。

  南公山大師兄不曉得為何水君踏入鋪中過后,始終以這副面孔示人,以他的境界,更是不知曉為何老者要隱去一身出塵氣息,但隱隱之間總覺得,如此境界的水君,定是不會跌境。至于原因為何,他的確不明白。

  老者哈哈一笑,緩緩開始運劍。

  從始至終,水君都未曾讓云仲瞧見那柄劍模樣究竟如何,直至走到場中運劍,少年也沒窺探到這柄劍的外表,卻見前者自顧自于場中試劍,再沒同他說過一句話。

  試劍乃是老年間流傳下來的講究,用于劍出爐后淬火已畢,開鋒嶄露鋒芒后,屬鑄劍時候必要的一項,工匠要先行試一趟劍,以各路劍招運劍,略微嘗試一番手頭感覺,再斬譬如試劍石之流堅固之物,待到試劍罷了,將劍再遞還委托鑄劍者。

  故而九成的鑄劍匠,都或多或少研習過劍道各方流派,正是因試劍此舉。

  老者的劍道路數,極為古怪,雖說運劍極快,但臂膀卻少有動作,甚至于肩頭未動,掌中劍已然翻騰流轉數個來回,速度之快,繞是云仲習劍已久,亦是有些瞧不分明。

  相比之下,吳霜的劍勢雖快,然而卻趨近于大開大合,劍芒所指便是一道劍氣揮出,少有變招的時候,尤以一往無前為骨;可老者的劍卻恰巧同之背道而馳,劍身如同游魚戲水,忽而來去,劍尖所指時時而動,靈巧至極。

  空場還算寬敞,但此刻只剩一地劍光,寒芒涌動處,就連水渠之中的清澈流水,也被這團劍芒吸扯起數道瑩流,直至于老者周身一丈外,匯為一道茫茫水流。

  一劍試罷,少年仍舊有些意猶未盡。

  只因這劍招的確煞是好看,連同劍光外的那層水膜,亦是于殘陽里映出一抹深橘。

  “那少年郎,可曾看仔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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