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酒劍四方 > 第二百八十六章 蒼苔滿地,年年不掃
  “趙大幫主,你是如何想的,可說與我聽聽。”吳霜戲謔看向久久未語的趙梓陽,“不過說在前頭,入我門下,這份造化可大可小,末了能得幾分得幾倍,不過末了能得幾分,得幾倍,還得要看你自個兒,究竟是用出幾成心意。修行一事,非勝在朝夕之間,而是一世之功,故而明朗心意,而后步步為行,最為重要,不過你還從未走過江湖,心意如何,怕是要比老四還要模糊些,大致說幾句便是。”

  這話對于趙梓陽而言,的確未有半分偏差。自打出世以來,他便從未出過這片地界,最遠不過前去幾十里外的城池當中,所謂江湖,在高門子弟眼中,不過是風雪落魄人仗著自個兒有一招半式,謀生立命的大賭坊,生死一線不過為兩錢銀;而在南公山腳下溫飽尚患的村落當中,江湖人大抵就是銀槍白馬,佩劍負刀的豪俠客,即便刀口鈍些,馬匹臟瘦些,衣衫破爛些,總不會因衣食犯愁。

  就如三位僧人登山,頭位處于山巔,次之山腰,最末山麓,山巔之上的僧人看山腰處的僧人,極微極小,唯有一顆锃亮腦袋,而山麓之人仰視山腰,總覺得那第二位僧人衣帶飄然,禪意盈袖。

  無奈之下,趙梓陽也只得僵著張面皮,磨蹭半晌,才憋出寥寥數字,“非要說修行過后想做甚,大概是想吃得飽些,穿的好些,若能耐足些,最好再能給幫中或是村中謀些好處,那就再好不過,至于其他,暫時還未想過;再說想做什么人,非是生計所迫,多數人都想當個好人。”說到這,面龐帶血,衣衫單薄殘破的白虎幫前幫主頓了頓,竟是輕聲細語道,“其實真要是窮困潦倒到了人之將死,做些不算壞的事,也不能說就是壞,心眼太死,終究難遭福報。”

  趙梓陽這番話說得極為拗口,柳傾云仲皆是不明所以,可一旁的李三,與面上還尚有笑意的吳霜,卻是聽得皺起了眉。

  身為即將踏開極境門檻,得見天地浩繁的吳霜,區區一座南公山中,草長鶯飛,兔走人聲,豈會雙耳不聞,趙梓陽上山腰數月,吳霜也在山巔之上盤坐數月,或許是飛劍之上,或許大殿正中,但吳霜兩耳,始終仔仔細細聽著山中兩人對談,幾乎未曾漏去丁點。

  “有理,但也沒想透徹,不過比我此前估量的,確實深了幾分。行過萬里,和在窮鄉僻壤艱難度日,都不是什么容易事。”吳霜面色初霽,再從頭端詳端詳那神色頗為落寞的年輕人,舉止雖說野了些許,心思似乎也不算染上過多草莽氣。

  山風浩蕩,萬馬呢喃,按玉龍,嘶未斷,殘雪飛白朗朗長天,南公山巔除卻野馬風吹聲,碎葉滾玉聲,再無其他。

  吳霜笑笑,推開兩扇上漆朱紅,再裱門釘的沉重山門,先行一步踏過門去。

  “切勿忘卻今日所言,日后要是背離本心,莫要怪我出手清理門戶,連自個兒秉性善念都把持不當,便無需談什么修行。”

  回頭看去,卻見兩位少年郎皆是有些懵懂,站立原處,壓根兒不知吳霜滿意與否,眉宇之間除卻惴惴之外,尚有一絲熱切。

  “外頭風急,還不跟為師進門,染上風寒,又要耗費不少精氣神,哪里還有修行的空。”吳大劍仙撇撇嘴,“讓自家師父撐門,你倆這眼力,還需下一番苦功夫。”

  不知怎的,趙梓陽與云仲不謀而合,對視一眼,一同長長出了口氣,再瞧瞧一個滿身破爛衣衫,一個捂住胸腹皺眉不止的狼狽相,此前種種過節,皆有和緩,連忙上前兩步,左右撐住朱紅山門。

  穿青石小路,不出幾十步,但見樓宇錯落交疊,青雀蹄鳴,雖分明立于千仞之上,然閑雅之意,油然而生,繞是青苔時有,瓦上青雪依舊薄,仙人閑趣不曾折對半分。

  認云屏煙障是吾廬,任滿地蒼苔,年年不掃。

  吳霜雖說看似身形依舊寬胖,可腳步極輕快,足點青石路,卻難聞步履聲,頭也不回道,“咱南公山原本不興什么拜師禮,想當初老大老二入門時,也不過是叩頭一回,就叫我忙不迭收到座下,不過如今山門壯大,恰好又正值同收兩徒,便尋思讓你們那二師兄好生操辦操辦,不知如今將正殿打理得如何了,且先一并瞧瞧就是。”

  一行人邁入正殿,登時便有些木楞,就連一向行事四平八穩的柳傾,亦是怔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

  但見正殿當中以彩綢穿堂,飾以金玉,僅是瞧個大概,柳傾就數出了不下三五十件宗門家底,通天物亦有,凡俗金銀把件亦有,連兩只毛色最純的青雀,足爪也叫人掛上兩枚墨玉扳指,整座原本威勢極盛的正殿,就如同位耄耋大員,套上一身女子彩衣,怪異得緊。

  “師父,您瞧這正殿布置得如何?咱南公山大半底蘊,已然陳列于此,甭說是來了兩位師弟,即便是逾四境的高人來此,亦是能晃得眼目生疼。”還未等吳霜回過神來,一位穿玄衣的胖子便拈個遁甲法訣,從正殿側處瞬息之間趕至幾人眼前,恭恭敬敬行禮道,眉宇之間,似乎仍有自傲。

  “老二,你這番布置,好得很吶。”吳霜面皮帶笑,“一眼看去,原本正殿面目全非不說,反倒如同那勾欄風月地界,不提那懸著得幾十枚通天物,那兩只青雀面門之上,竟還不忘涂上些脂粉。好徒兒,你可當真是有心。”

  未等胖子自謙,吳霜腰間吳勾青霜兩劍,已然出鞘,劍光凜冽,直奔前者而去。

  正殿之下等候的四人,便瞧見那著玄衣的胖子口中討饒,每跑上兩步,就于掌心當中拈起枚奇門度盤,化作一縷青煙穿行一陣,順帶避開身后如洪水決堤的劍氣。

  “這位,就是你兩人的二師兄錢寅。”柳傾早已司空見慣,怔怔一陣已然回過神來,苦笑著朝身后云仲趙梓陽道,“我這位師弟,天資聰慧得緊,但無論做何事皆是淺嘗輒止,即便是如此脾性,奇門遁甲一途,依舊境界極深厚,日后若是有意趣,可自行前去請教一二。”

  “但需牢記操辦飯食與裝飾屋舍之事,切勿找他。”南公山大師兄看看正疲于奔命的二師弟,目光復雜。

  “若不愿去陰曹地府逛一遭,哪怕餓死,也莫要吃你們二師兄端上桌的古怪菜式。”

  “有命聞,沒命吃。”

  ps.溫馨一刻,似乎也不賴,受了一路的罪,總該讓云小子過兩日舒坦日子,往后種種苦楚入喉間,總得含著塊糖,才可勉強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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