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舉漢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募兵
  酃縣縣寺面積甚廣,幾乎圓亙城半,縣寺門外同樣開闊,數千聞鼓而來的百姓齊聚于此,一時間充塞道路,水泄不通。

  劉景“誅之”之語一落,人群中便有人大聲高呼道:“殺得好!龔氏該死!縣君英明……”

  “龔氏該死!縣君英明……”酃縣城中懷恨龔氏者不知凡幾,只是平日畏懼龔氏勢大,不敢聲張罷了,如今紛紛響應。

  “民心可用。”劉景扭頭以眼神示意褚方,后者微微頷首,一步踏出,提聲說道:“我乃褚子平也,諸君且聽我一言:明廷到任以來,訪賢良、免徭役、作市屋、誅龔氏,沒有一件事不是急百姓之所急,解百姓之所困。

  我酃縣境地河流縱橫,沃野百里,谷稼殷積,然而卻被冠以‘劇縣’之名,一是因為龔氏及其黨羽亂政,二是因為沒有遇到像明廷這樣的有為縣君。

  如今,我等總算盼來明廷主政,龔氏亦伏誅,我酃縣總算有了指望,斷不能容龔氏余黨為害明廷,龔氏余黨若是敢來,我褚子平必舍命搏之。”

  在酃縣,你可以不知道縣君是誰,但你不能不知道褚子平,就連三歲口齒不清的小童,亦能說出“孝勇無雙褚子平”。他出面為劉景搖旗吶喊,立刻引起巨大轟動:“壯哉!褚子平!”

  “褚子平說得對,絕不能讓龔氏傷害縣君。”

  “我愿與褚子平共擊龔賊。”

  “算我一個。”

  “還有我……”

  一時間群情激奮,從者云集。

  褚方見狀,立即開始招募勇士健者,從清早一直忙碌到傍晚,一共募得三百五十五人。

  令人意外的是,其中有近百人,皆是之前被嚴肅釋放的囚犯。他們之前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囚于獄中,既不審判,也不釋放,飽受折磨,是嚴肅拯救了他們。所以當他們聽說此次縣寺征兵,立刻互相轉告,結伴從軍,以報答嚴肅的恩情。

  除了近百囚徒,另外二百五十余人,大多不是傾慕褚方的游俠、惡少年,便是不置產業的浪蕩子弟,反正在百姓眼中,都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話說回來,好人誰當兵啊。放著好好的安穩日子不過,整天過刀頭舔血的生活,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昔日虞(詡)升卿被任命為朝歌長,招募壯士除賊的標準是:以攻劫者為上,傷人偷盜者次之,帶喪服而不事家業者為下。從上到下,哪有半個良人。

  而今褚方掌管的兵力不止三百五十五名新兵,還有兩百名縣中吏卒。

  眾所周知,酃縣時有賊寇、荊蠻滋擾,因此縣兵頗多。要不是昨天兵曹一戰,吏卒死傷慘重,或許還能再湊出一百人來。

  兩邊合兵一處,使得褚方麾下兵力達到了五百五十五人。

  而劉景這邊則有步騎百余,棹卒二百,總兵力接近九百人。

  這個數量,對于一縣來說,已經非常夸張了,別的姑且不算,每年僅糧秣消耗,便高達兩萬余斛,絕非一縣所能供養得起。

  褚方當年以五六百人起家,最多時手下也沒有超過千人。

  如果只是單純用來守城,龔氏就算來五千人、一萬人……也休想攻下酃縣。畢竟他們只是鄉下豪民、荊蠻,充其量就會造一些簡陋的云梯,根本不足為慮。

  當然了,龔氏絕對沒有拉出五千、一萬人的實力,他們最多也就能招合千許人,就算有荊蠻助拳,人數也不會超過三千。

  劉景這邊有騎兵、有甲士、有強弩,因此褚方顯得信心十足,他認為就算不守城,直接出城與之野戰,也能輕易擊潰對方。

  這不是輕視敵人,而是出于對自己的絕對自信,褚方之前的對手們,區星、郭石、周朝,哪個不是兵力過萬、縱橫一郡的大賊,似龔氏之輩,何足與論?

  …………

  鐘水鄉。

  龔飛今年年過四旬,其身高七尺余,五官宏大,面貌忠厚,頗有長者之風。

  他雖是龔氏五兄弟中的老大,但論名聲,他不如其二弟龔英,論斂財,他不如三弟龔浮,論勇武,他不如四弟龔武,論進取心,他不如五弟龔戈。

  但他有一個優點,就是為人溫厚,所以龔家五兄弟,只有他可以成為鐘水鄉嗇夫的位置。

  鐘水鄉豪家林立,各筑塢堡,擁兵自守,不服縣命,龔飛就是以寬厚待人,方服眾姓,在鐘水鄉嗇夫任上,一干就是八年,從來沒有人能撼動他的位置。

  龔飛并不是一個有特別大野心的人,鐘水鄉名為鄉,其實和一縣沒什么區別,他對現在這樣的日子很滿足,不希望有所改變,可惜,天不遂人愿。

  “你說什么?!”龔飛看著伏跪地上,涕泗橫流的賓客,腦中“嗡”的一聲,幾乎暈厥過去。

  賓客重復道:“二主人、三主人、四主人,全死了……!”

  龔飛右手死死握住筆桿,只聽“咔”的一聲,筆桿折斷,木屑刺入掌心,鮮血頓時迸出,順著筆桿滴落地面。

  “劉景小兒!……”龔飛目中含淚,咬牙切齒道。之前二弟來信,談到劉景上任以來,對他們兄弟多有逼迫之舉,他不得不一讓再讓。

  為此,一向對他尊敬有加的四弟,破天荒的與他大吵一架。

  然而,二弟即便如此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卻依然沒有能夠逃過一劫,三兄弟竟然全被遭到劉景殺害,此兒何其殘暴!

  “劉景小兒!欺人太甚!”龔飛固然怒不可遏,可是另一方面,他心里也有些驚慌失措。

  劉景殺了他三個弟弟,雙方之間,斷無妥協之理。

  可是,對方乃是一縣之君,只要有正當理由,君殺臣,可也,臣弒君,則萬萬不可。

  他舉兵為胞弟復仇,若是失敗,家族都有覆滅的危險。

  在這個不僅涉及自身,更事關整個家族存亡的生死關頭,龔飛猶豫了,額頭不住滲出汗珠。

  龔飛躊躇良久,猛然醒悟過來,急忙對堂下的賓客道:“去、去……叫五弟來。”五弟龔戈素有決斷,聽聽他的意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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