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鈞笑笑，坐上輪椅。
他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青了。
嘴唇也沒有血色，顯然是再次被身上的毒困擾。
顧蘊儀看的心里有些難受，但是此時此刻她并沒有帶銀針，連用針替他壓制毒性都做不到。
“王爺，你還能堅持嗎？”
楚鈞輕嗯了一聲，眼神卻依舊在盯著遠方，手指尖緊緊的按在輪椅扶手上，用力的指尖發白，顯然是在強忍著疼痛。
他沒想到暫時壓制毒素讓自己站起來之后，這痛苦居然翻倍。
那種撕裂般的感覺就像千萬只螞蟻啃食著他一樣，偏偏腿部卻毫無知覺。
顧蘊儀見狀，轉過身推著楚鈞朝外走。
楚鈞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他的額頭已然沁出汗珠，卻仍舊強撐著笑言：“顧姑娘，本王這幅樣子很可怕吧。”
顧蘊儀聞言白了他一眼：“王爺，您就消停會吧。”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楚鈞初識時十分高冷，現在倒是有些油嘴滑舌起來。
楚鈞抿著薄唇笑笑，靠著輪椅緩慢的前行。
剛好此時，侍從將藥熬好端了過來，楚鈞喝完藥后便閉目養神起來。
顧蘊儀則繼續推著楚鈞往前走去。
二人回到了扎寨的地方。
楚鈞無奈的對著顧蘊儀道：“抱歉，顧姑娘，本來今天說要陪你去看落星湖的，還沒看多久就如此。都是本王的不是。”
顧蘊儀搖搖頭，溫柔一笑道：“王爺客氣了。”
說話間，楚鈞突然捂住胸口，眉頭緊蹙。
顧蘊儀大驚失色：“王爺！”
楚鈞擺擺手，示意她安靜。
他咬牙忍耐著，半晌才睜開眼睛：“本王沒事……”
顧蘊儀擔憂的問道：“王爺，你真的沒事？”
楚鈞點頭，臉色蒼白，整個人似乎虛弱到極致：“我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顧蘊儀皺著眉頭，心情復雜。
她怎么會看不出來呢，楚鈞這是在硬扛。
這毒性雖然不至于要命，但若一直拖下去必定對他傷害極大。
顧蘊儀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盡早幫助楚鈞祛除身上的毒。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禮：“那民女就先去休息了，明日一早，咱們就盡快趕回朔望城。”
楚鈞點頭，揮手示意她離開。
顧蘊儀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車廂內休息。
她躺在床榻上，閉著雙眼假寐。
她的腦海里浮現出楚鈞站起身來意氣風發的樣子，再變成他無力的癱坐在輪椅上，面目蒼白。
兩種畫面交疊在一起，讓她的心里有些煩躁，索性她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她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木板上。
寒冬臘月，北漠的夜晚格外寂靜，唯有幾顆寒星閃爍著光芒。
顧蘊儀披衣而立，抬頭凝視著滿天的繁星，腦海里思緒萬千。
許久，她輕嘆一聲。
和衣躺下。
第二天一行人啟程打算回朔望城。
風雪漸小。
馬車內，楚鈞坐在輪椅上閉目養神，顧蘊儀則靠在一旁休憩。
忽然，馬車顛簸，楚鈞猛然睜開眼睛，一股濃郁的腥甜涌向喉嚨，他急忙吞咽，但還是被鮮紅的血液噴灑在脖頸上。
顧蘊儀聽到響動醒了過來，看到楚鈞狼狽的模樣，心里擔心。
她急忙跑了過來：“王爺！”
楚鈞伸手抓著她的手臂，低啞的開口：“別擔心。”
顧蘊儀點頭，卻仍舊擔心。
她伸手探查楚鈞脈象，果然發現原本壓制住的毒此刻又有了反應。
“王爺，怎么辦？我們得加快速度了。”顧蘊儀焦急的說道。
“不必擔心，這是正常反應。我的身體比以往更差了……”
楚鈞低聲說著，語氣平靜。
但熟悉他的顧蘊儀清楚，楚鈞越是平靜，其實內心波瀾愈盛。
“王爺，我給你開副調理身子的藥。”
“謝謝你了……”
顧蘊儀聞言，搖頭道：“王爺何須跟我如此客氣。”
她說完后，吩咐侍從加快速度回城。
……
回朔望城后，楚鈞回到自己府邸。
顧蘊儀則去找醫館拿藥。
因為擔心楚鈞的身體，所以她特意親自給楚鈞煎藥。
剛煎好藥準備送過去，便遇見了顧慎。
顧蘊儀微怔，隨即笑著打招呼。
顧慎笑容溫和的道：“蘊儀，去匈奴一趟有何收獲？？可有受傷？”
他的眼神在顧蘊儀身上轉了個來回。
發現她并沒有受傷。
顧蘊儀心中一暖：“父親放心，我好得很，并未受傷。”
顧慎點頭：“匈奴的人不講規矩，你若是在外面吃虧了，記得告訴為父，為父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顧蘊儀聞言，眼眶一熱，心中感激不已：“多謝父親。”
她接過湯碗：“我先把藥給王爺送過去。”
顧慎點頭，看著顧蘊儀離開。
當他再次看向顧蘊儀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
顧蘊儀提著藥來到楚鈞的屋門前敲了敲門。
片刻后，屋子里傳出一個低沉悅耳的男子聲音：“進來。”
顧蘊儀推門而進，看到楚鈞倚靠在桌子旁邊，手里拿著書，正聚精會神的看著。
顧蘊儀走上前將藥遞給楚鈞：“王爺，你趁熱喝了。”
楚鈞抬頭，接過藥，仰頭咕嚕嚕灌了下去。
“咳咳……”
楚鈞輕咳幾聲，放下藥碗，抬頭看向顧蘊儀，桃花眼中掛著一層淡淡的水霧：“辛苦你了。”
顧蘊儀搖頭。
“那你先休息，有事叫我。”
楚鈞點點頭，沒有拒絕顧蘊儀的照顧。
顧蘊儀走出房門，關上門后才長舒了一口氣。
她總覺得楚鈞今天有些奇怪，但哪里不對勁她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最終歸結于是這一路上的奔波勞累。
她回到房間里，將藥罐中的剩余的藥汁全數倒掉，重新煮沸一鍋，然后又煎了一壺。
等待的功夫，她想起來之前要給寧澄的母親做藥膳，于是又重新做了一份，讓人帶了過去。
顧蘊儀剛做好藥膳，楚鈞就從房里出來了。
他換上干凈的袍子，整個人顯得精神了不少。
坐在輪椅上朝著顧蘊儀笑著頷首，然后便由侍衛扶著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顧蘊儀有瞬間的恍惚。
她甩了甩頭。
或許只是因為相處太久，她習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