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么說都是第一次見面，這還互相不熟悉呢，就這么邀請他去自己家合適嗎？
“我家里就只有我一個人住，我現在在外面什么樣，你也看到了。”老頭苦笑了一聲，“你還是第一個能陪我說說話，去買菜的人。”
“我也不是白讓你住我家房子的，我也有條件。我眼睛看不見，平常做飯干活啥的都不方便，你平常做飯的時候帶我一口，幫我干干活，陪我說說話就行了。房租我也可以給你便宜一點。”
老頭實在太寂寞了，他之前也想把房子租出去，但是因為一些原因，周圍沒人愿意跟他接觸，其他人他擔心人品，也不愿意跟陌生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直到現在遇見了姜尚。
姜尚還是有一些猶豫，他今天見到這老頭兒確實是有一點可憐他，可是真讓他跟著老頭住在一起，他是有一點不愿意的。
姜尚把老頭送回了家，站在大門外邊，跟他打了一聲招呼想要離開，卻被老頭叫住了。
“你不是想在機械廠工作嗎？我前半輩子都是在機械廠過的，要說有誰更了解機械廠，除了我之外，也沒有別人了。就算是你今天陪我去買菜的報酬，你想問什么，我都告訴你。”老頭說道。
姜尚遲疑了一下子，他現在跟著老頭也算是有一些交情，問別人確實不如問這個老頭。
想到這兒，姜尚就扶著老頭兒進了院子，這院子不像縣城里的院子只有幾平米大，也不像市里面好幾家人都住在同一個院子。
這院子里有水井，有正房，有東西兩側廂房，院子的一角堆著冬天沒燒完的煤塊兒，還有一個剛剛發出嫩芽的葡萄架子，下面放著木桌木椅。
不過整個院子卻很衰敗，這院子里都是灰塵，看得出來挺長時間沒有打掃過了，這墻角都是青苔。葡萄藤雜亂無章，順著院墻肆意生長，就連東西兩側的屋子，看起來也像好多年沒有人住的樣子。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老頭眼睛看不見，這院子打掃起來也不方便，看起來埋汰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姜尚本來以為屋子里面能好一點，結果發現這屋子里看起來還不如院子。
院子里生活痕跡沒有那么多，頂多也就煤渣子和灰，這屋子里就不像外面了，桌子上有不明痕跡的黑色污漬，地看起來也很久沒有掃過了，窗臺上和柜子上也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屋子里也有一股老人味。
“你進屋里坐一會兒吧，這屋子里我挺長時間沒收拾了，應該挺埋汰的。”老頭也知道自己屋子里是什么樣子的，“我去給你倒一杯水。”
姜尚也不能干坐著讓老頭忙活，連忙說道“不用了，你告訴我伙房屋在哪兒？我去倒杯水。”
“就在正房旁邊了。”老頭也不逞強，杵著拐杖坐在椅子上。
姜尚去伙房屋里拿水，一拿碗就感覺碗上黏黏糊糊的，摸到了一手油。
這碗沒洗干凈，姜尚有些受不了，碗邊上還掉茬了，顧英華家里從來沒有掉茬的碗，都讓顧英華換掉了。
他找了個盆，結果屋子里還沒有熱水。
菜板都長黑斑了，旁邊還有長綠毛的菜。
這日子都怎么過的啊？姜尚無語，實在是受不了了，水也不想喝了，回屋子里去找老頭。
“爺爺，我回來了。”姜尚找了個看起來干凈一點的凳子坐著。
“你想問啥？”老頭開門見山的說道。
“爺爺，你們這機械廠招工難嗎？”姜尚問道。
“前幾年挺難的，這幾年好了不少。”老頭說道，這幾年廠子不少人被拉下馬了，不少職位空出來了，雖然每天年都有人補上去，但是機械廠內部的幫派之爭還挺嚴重的，補上去也有人下來的，所以還挺缺人的。
“你要是真考上了，記得少說話，多做事。現在的人都有八百個心眼子，你可能當時你說了一句話覺得沒什么，下一刻他們就會拿你說的這句話當做攻擊你的把柄，你以為現在為什么廠子那么缺人，還不是說錯了話了被拉下去的。我看現在市里周邊的村子，牛棚都要住滿了。”
姜尚年紀雖然小，但不是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心里嚇了一跳，“這么嚴重嗎？我看我們縣城的廠子沒有這樣啊，頂多是給你使使絆子，那絕對不會把人拉下馬。”他哥都在現成的鋼鐵廠工作一年多了，上面也沒換過啥人，都干的挺好的呀。
“哼！”老頭兒冷笑了一聲，“你縣城的跟市里面的能一樣嗎？這市里的機械廠它生產出來的東西是面向全國各地的，你縣城里的能供給幾個廠子？手里流通的錢數不一樣，這中間可做的文章就多了，你不要以為那些被拉下馬的都是無辜的，不知道從廠子里拿了多少錢，給別人使了多少方便呢。”
姜尚心中一寒，這老頭兒話里話外說的意思，他想都不敢想。
“要我覺得，你年紀還太小了，比不上那些老油條，老狐貍，要是真考進廠子里，你可就得小心一點，別被人當了刀子使，還傻乎乎的覺得人家是好人呢。”
這話老頭兒說的是真心的，他覺得像姜尚這個年紀的，現在下面歷練歷練也挺好，等以后知道事兒了，在一點點往上升也不遲，不過人家就是奔著招工考試來的，想要進工會和廠會。他跟姜尚萍水相逢，最忌諱交淺言深，老頭兒也就不多這個嘴了。
姜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老頭又說，“我說的這兒租給你一間房，你也好好考慮考慮，住招待所不是長久的辦法。這住宿舍到底沒有私人的空間，干什么都得避著點人。你想要租房子，你也應該了解現在住房有多緊張，你親戚里道兒的都沒房子可租，更別提你是一個外人了。我這兒離機械廠近，院兒大，周圍又清凈，租金我也不給你要，你就做飯捎帶我一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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