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輪椅大爺能出去逛，你們以后也能輕松一點兒了。”顧英華直言不諱的說道。
這話哪怕是姜大嫂和姜二嫂心里都是這么想的，但是也不敢說出來，畢竟是自己的老公公。
她們兩個對視了一眼，默契的嘆了一口氣，“我們兩個倒還好，就是難為娘了，一天到晚的伺候咱爹，白天晚上覺都睡不安穩，我們想著幫她點兒啥吧，她還不讓我們沾手，這老太太可固執了。”
“可不是怎么的，我尋思晚上我們也不好照顧的，就讓娘來。白天的時候讓娘歇一會兒，睡會兒覺，我們兩個照顧咱爹，然后讓老大跟二弟該撿柴火的撿柴火，該給地澆水的去澆水，這樣大家都能輕松一點兒，結果娘那個小倔老太太，死活都不讓我們沾手。”
“你們這到底是兒媳婦兒，伺候我大爺他心里也不得勁兒，我大娘和兒子伺候他，他心里還能舒服一點兒。”顧英華也嘆了一口氣說道。
姜大嫂和姜二嫂也不說話了，雖然她們不介意照顧姜大爺，但確實是有一些尷尬。
二牛看她們三個人聊的正嗨，也就沒有打擾她們，自己出門去找周默默了，這段時間家里面事兒多，他在家里邊兒忙里忙外的也沒來得及去看周默默，就只有剛回來的時候他們兩個見了一面，二牛也有點想她了。
顧英華本來是打算姜大爺出門兒之后她就走的，沒想到和姜大娘她們一聊就聊的停不下來，結果就等到了姜大哥推著姜大爺回來了。
“他們怎么這么快回來了？不是才剛出去不一會兒嗎？”姜大嫂出門問道。
顧英華和姜二嫂也跟在了后面兒。
顧英華看著姜大爺的臉色明顯不像剛出去時看著那么好了，她也不知道發生什么了，但她擱姜家待的時間夠長了，也不想摻和到他們家事里邊，就跟姜大娘打了一聲招呼回去了。
姜大娘看著心情也不好，沖顧英華點了點頭也沒有留她。
“別擱外面丟人現眼了，趕緊推我進去！”顧英華出門之后，姜大爺拍著扶手吼道。
姜大嫂和姜二嫂都被嚇了一跳，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怎么回來就生氣了？
她倆疑惑的看向姜大哥，姜大哥什么都沒說，伸手把姜大爺抱進屋里。
他家門檻高，還沒來得及鋸，輪椅進不去屋里，就只能人抱著進去，姜大娘也跟在后面。
院子里就剩下姜大嫂、姜二嫂還有姜二哥。
“咱爹咋了？出去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姜二嫂問道。
姜二哥眉眼間有一絲疲倦，他揉了揉眉心，“剛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遇見劉福叔還跟他說了一會話，后來路上遇見的那些人都圍過來看咱爹的輪椅，又問來問去的，咱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吵吵著要回來。”
姜二嫂聽了，遲疑的問道：“咱爹是不是見著劉福叔之后心情不好啊？”
“誰知道呢？”姜二哥也挺煩躁的，應付了姜二嫂一聲就把輪椅搬進屋去了，晚些時候他還要把門檻鋸了，估計姜大爺也不喜歡讓人看見他被抱來抱去的。
就只剩下姜大嫂和姜二嫂站在屋子里，她們兩個對視了一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就現在的日子什么樣是個頭啊？兩個人現在也不敢著了姜大爺的眼了，趕緊四處尋摸著活干了。
姜大爺被姜大哥抱到炕上之后，就靠著墻，陰沉著臉生悶氣。
姜大娘跟他說話他也不理，最后姜大娘也沒辦法，只好嘆了一口氣和姜大哥出去了，讓姜大爺自己靜一靜。
姜大爺并沒有注意到姜大娘和姜大哥出去了，他現在滿腦子里都是剛才坐輪椅出去的場景。
剛開始出去看見遍地的糧食，他確實挺高興的，后來看見劉福，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兩個月之前，他還是在大隊里有點威望的人，在哪兒都能說兩句話，那時他和劉福整天擱一塊兒，也幫了他不少忙。
結果他現在變成了一個癱子，連出個院子都要被人抱著，就連出去看看也只能坐在這個輪椅上邊讓人推著走。
他知道劉福是在關心他，但是他不想看見劉福的臉，也不想聽見劉福的聲音。
他知道這是他自己的緣故，所以他努力控制自己想要把劉福趕走的心情。
好不容易等到劉福走了，結果沒走出去多遠，又遇見村子里其他的人，圍著他問這輪椅是什么，逼迫他不得不面對他已經是個癱子的現實。
那些人圍著他說的那些話，在他的耳朵里變成了嘲諷他的話語；臉上的表情也變成了嘲笑。
就連讓他感到親近都土地，也變成了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他再也種不了地了，他跟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了，最后卻再也不能碰它了。
姜大爺摸著自己毫無存在感的雙腿，終于落下了眼淚，他再也站不起來了，他接受了這個事實，不會再逃避了。
他這雙腿換了他兒子的一條命，費的值！
“淑花～”姜大爺抹了抹臉上的眼淚，高聲叫姜大娘進來。
“怎么了？是不是渴了？”姜大娘聽見姜大爺主動叫她，怕姜大爺有什么事，連忙放下手里的活，著急忙慌的進來問道。
“你往我褲襠里墊個尿布吧！”姜大爺臉色平靜的說道。
姜大娘聽了這句話，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你……”
“這樣你還能輕松一點，以后不用給我洗褲子了。”
之前姜大爺一直不同意讓姜大娘給他庫房里面墊尿布，他總覺得他這么大的人了，不是四五六都不懂的小孩子，太沒有尊嚴了。
姜大娘見他不愿意，就一直沒逼他，把尿布都是墊在褥子上的，怕褥子弄臟了，但是姜大爺每次一上廁所，就要把褲子也一起換了。
還好有顧英華之前把姜老頭和姜從南的褲子都拿來給姜大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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