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英華沒再跟小樹說什么話，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回去好好上課。
雖然接下來的日子，趙小樹一直很努力的學習，課堂表現很好，好幾個老師對他贊不絕口，但是顧英華始終對他不冷不淡的。
小樹也察覺了，但他也什么也沒來找顧英華問，反而學習更認真，更努力了。
在過年前十天，快半年沒有音信的姜尚回來了。
這次加上并不是像上次那樣一次跑了半年的車，而是零零散散的出了一兩個月車，加起來一共在外面半年。
顧英華原本還很擔心，不過她看著姜尚越來越自如的樣子，就知道姜尚其實還挺享受在外面出車的日子。
眼見著姜尚越來越成熟，顧英華漸漸也就不再擔心他自己一個人在外邊了。
進了七四年，外面鬧得更兇了，李佑他們一半的時間都被紅袖章帶走在外面警示眾人，并且接受教育，每次回來都傷痕累累的，另一半的時間他們也沒有辦法干活兒，就只能在牛棚里休息。
他們那幫子人里面，就數劉佑他們這些大學教授受迫害最嚴重。
像剩余的幾個人是因為被牽連下放的，也就不用像劉佑他們三個人說那么嚴重的罪，基本上是隔三差五的被提溜出去，進行一下口頭教育和書面檢討，就把他們放回來了。
李佑歲數大了，再加上之前也遭了一回的罪，他們一起來的那三個人里面，就屬他身體最不好。
現在大隊的管理也嚴了，顧英華也幫不了他們什么，更不敢跟他們有太多的接觸，就只能在李志奇半夜過來的時候，偷偷給他塞一點藥，再給他們塞一點好吃的。
本來他們干的就是大隊最累最重，掙工分最少的活，現在三不五時的被叫出去進行再教育，能干活掙工分的時間就更少了。
現在種的糧食根本就不夠他們幾個吃的，李志奇就把他自己的那份糧食省下來，給李佑吃。
李志奇就常常挨餓，畢竟李志奇也是顧英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見他這個瘦瘦長長的樣子顧英華也心疼，就沒事兒給他塞一些好吃。
不過見李志奇這個樣子，那些吃的多半沒有到他肚子里。
七四年這一整年，對李佑他們是黑暗遭罪的一年。
可對顧英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來說，雖然有些提心吊膽，但總體來說還是比較安穩的一年。
顧英華看他們遭罪自己心里邊兒也挺難受的，她知道這一切都會結束的，現在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堅持過去一切都會好的。
她怕李佑他們堅持不下去，就偷偷給他們送了不少糧食和藥。
眼見著李佑越來越蒼老，身體越來越虛弱，李志奇也越來越沉默，陰沉。
正好這時候姜尚從外面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平反了。
別說其他的人了，就連顧英華心里面早有準備，聽到這個消息心里面也十分的振奮。
她立刻就找了個機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李志奇。
李志奇愣愣的聽著這個消息，有些不敢相信，他呆呆的反應了一會兒，這才有些懷疑的問道：“這件事兒是真的嗎？”
姜尚確定的點了點頭，“我開車回來的時候，撞見了挺多平凡的人會去的，但是平反的人太多了，等一個個調查通知，輪到我們這兒可能還得等一點時間。”
他們開大車的時候會經過挺多村莊，有時候時間太晚了，他們就會直接在村兒里面兒找一戶人家借住一晚，正好就撞見了牛棚里的那些人被平反，還搭著他們的大車回的城呢。
要不是親眼撞見，姜尚也不會這么確定的跟李志奇說這件事情，他只會含糊的說兩句，安慰李志奇要堅持下去。
姜尚看著李志奇通紅的眼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去勸勸李佑爺爺，再堅持一段時間，很快就可以給你們證明了。”
姜尚還記得小的時候李佑教過他一段時間，之前他也不敢幫李佑他們太多，更不敢李志奇被欺負的時候上去阻止那些孩子們。
現在李佑他們終于有了希望，江上也希望他們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堅持到他們被平反的時候。
李志奇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抱頭哭了出來。
他其實早都不記得下放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樣子了，他的父母都不記得是什么樣子了。
從他有記憶起他就生活在這個村子里，遭受著謾罵，欺辱，還要挨打，只有少數幾個人會對他釋放著善意，只有爺爺他們陪著他。
他對這些都已經習慣了，也沒有想過要擺脫這樣的生活。
他現在之所以哭，不是哭他將會有新的生活，而是哭他的爺爺終于有希望能夠堅持下去了，哭他爺爺以后可以不用挨打，以后可以不用低聲下氣，終于能擺脫身上的污名。
姜尚看著李志奇抱頭痛哭的小身影越想心里越難受，當初李志奇剛到這兒的時候他還有一點記憶，依稀記得李志奇是一個挺活潑開朗的小男孩兒，可在他們大隊生活的越久，李志奇就越沉默，也越來越陰郁，現在就連哭，也不敢放聲大哭，而是小聲小聲的抽噎著，讓人聽著特別的心疼。
姜尚嘆了一口氣，從懷里面掏出一塊手帕塞到了李志奇手里。
李志奇拿著手帕胡亂的擦了擦眼淚，又埋著頭緩了一會兒，等著臉上沒有那么狼狽，這才直起身子站了起來。
“姜尚哥，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
李志奇緩過來了之后，迫不及待的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爺爺，也沒有跟姜尚寒暄兩句，而是跟姜尚打了一聲招呼，就趕緊回家了。
家里面兒李佑正躺在炕上，有氣無力的看著屋頂，屋子里面一股難聞的氣味兒。
這段時間你又吃喝拉撒都在炕上，李志奇給他收拾的勤，但多少也有一些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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