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有些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
他渾身緊繃,當即就要上前拍門,卻被王敬業伸手攔下了。
“年輕人,別沖動。”
王敬業意味不明地瞥了陳冬一眼,隨后問李復:“你怎么看出來的?”
李復:“仔細看,像是血液凝固后的樣子。”
“你是干什么的,光是像就能直接下定論了嗎?”
王敬業此刻臉上的表情和之前一樣,沒什么表情。但能從他的眼睛看出來他已經認真嚴肅起來,那股縈繞身周的云淡風輕不見蹤影。
“小李你趕緊采證,然后拿回去鑒定。”王敬業把兩人拉遠了點,壓低了聲音說:“如果真的是血液,并且和昨晚的其中一個對上了,立刻去打審批。”
“我和小陳就守在這一樓,繼續探訪的同時盯著這一戶。”
“在其他幾棟樓里的人也叫幾個過來,守住b棟。”
“這次出來沒帶裝備,就用手機聯系,全體人員手機全部調整為靜音……”
王敬業有條不紊地交代下去,很快每個人便各做各的事去了。
陳冬雖然被攔了下來,但他一直盯著那扇門,仿佛這樣便能穿透那扇門的遮掩,看見躲藏在門之后的人。
王敬業交代完看向陳冬,兩秒,轉開眼。
“人不能太執著于某樣東西。”王敬業突然說道。
陳冬看向他。
王敬業:“越執著,沒有得到,便會越痛苦。”
“這人一痛苦呢,要么自毀,要么毀掉其他人。”
王敬業抬眼與陳冬對視。
“你是哪一種?”
陳冬沉默片刻,說:“都不是。”
王敬業仔細打量他,繼而笑了聲:“我不信。”
他轉身走向這層樓的另一家。
“干正事吧。”
陳冬最后看了眼那扇門,轉身跟上。
……
敲門聲停止后,喬凱悄聲走到門后,側耳細聽。
林芙也跟著他走到玄關處,離房門隔著一段距離,手上端著一碗小米粥,淡定地拿勺子慢慢舀粥喝。
她動作小心,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
喬凱側身對著林芙,雖然林芙站在這里聽不見外面的響動,卻也能通過喬凱的反應得到一些信息。
那雙猶如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眸,先是安靜地看著喬凱半響,隨后垂眸。
這是個好時機。
早上起來,門窗都還未打開,空氣不流通,某種有些刺鼻的氣味便顯得清晰起來。
喬凱皺眉聳了下鼻子,意識到什么,當即便轉身要往廚房那邊走。
“啪啦——”
碗勺驟然垂直落地的聲音忽而響起。
喬凱心頭一跳,下意識伸手去接,長臂一撈便將突然暈倒的林芙撈進了懷里。
他緊緊抱著人,見她不適難受的模樣,停頓的那一秒大腦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想,將人打橫抱起便往屋外跑。
房門被大力推開,撞到一旁的墻壁上。
就在這一層樓的陳冬和王敬業本來就一直默默關注著這邊,現在更是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吸引了全部注意。
陳冬比王敬業更快一步地扭頭看去,見是一名陌生男人抱著人從房間里沖了出來。
角度原因,他剛好能看見那陌生男人懷里人的半張臉——
“阿芙!”
陳冬毫不猶豫,當即便追了過去。
王敬業對他們方才正在詢問的那戶人家道了歉,也很快地追了上去。
卻在路過喬凱家大敞著的房門時腳步一頓。
他先把消息傳給了其他人,然后走進去把危險源頭處理了。
沒有搜查令,他也沒有趁機在房間里查找線索,出去的時候還幫忙把門帶上了。
房子就在這兒,跑不掉。關鍵是一定得把人抓住了。
王敬業拿著手機操作片刻,隨后掃視四周,將手機藏在一個隱蔽的位置。
手機處于開機狀態,攝像頭正對著喬凱家的房門。
但是呢,雖然現在不查,拿來釣釣,看有沒有魚上鉤也是可以的。
王敬業布置好現場后,快速下樓。
還好同事效率給力,之前一收到消息便商討好,分了幾個人過來守住b棟。
喬凱抱著人,一跑下去就被b棟樓前的警察攔下了,陳冬也緊緊追了上來。
陳冬大力抓住喬凱的肩膀,死死地,指骨泛白。他厲聲道:“把人放下!”
喬凱回頭看向陳冬,眼睛微微泛紅,目光狠戾。
他轉眸沉沉地掃視一圈,知道雖然有人沒穿警服,但在場的除了陳冬,都是警察。
他要跑當然能跑得掉,也能夠反過來質問,讓他們不敢動他,但是……
喬凱低了頭,看向懷中嘴唇已失了血色的林芙。
她乖乖地待在他的臂彎里,不掙扎,不哭鬧,仿佛默認了一切。
但她又是那樣難受,呼吸都開始費力。
……現在沒有時間跟這些人糾纏。
渾身緊繃的肌肉緩緩放松,在眾人警惕的視線里,喬凱向陳冬抬手,聲音微啞:“快帶她去醫院。”
陳冬連忙接過小心穩妥地將人抱在懷里,也沒時間詢問了,抱著人就要往小區外跑。
旁邊的警察留幾個下來看著喬凱,有一個追上陳冬,抓住他的手臂往停車處拉了下,“往這邊,我開車送你過去!”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車,陳冬抱著林芙坐在后座上。
“怎么樣,她還好嗎?”那名警察邊發動車輛邊問。
陳冬聲音都在抖:“不知道……抱歉能開快一點么,我不知道她怎么了……”
“好的好的你別慌,你現在不能慌。”
“這附近就有家醫院,很快就到了啊,你先看看她意識還清醒么,身上有沒有什么流血的傷口?”
陳冬深吸一口氣,找回了些許冷靜。
他低頭看著林芙,輕聲又溫柔地:“阿芙。阿芙?”
林芙仍閉著眼,沒有回應。
陳冬摟著林芙,小心翼翼地查看,生怕碰疼了她,或者冒犯到她。
片刻后,陳冬說:“沒有流血的傷,但她現在意識不清醒,有些喘不過氣,很難受。”
開車的警察應了聲,把車窗玻璃打開,腳下油門往下壓,一路飛馳。
……
王敬業下到b棟樓前的空地時,只望見了陳冬他們的背影。
他收回視線,看向站在原地、沉著面色遙望的喬凱。
“別看了。”
王敬業走到喬凱身前,其他人自覺地挪動位置形成包圍圈。
“他們已經走遠了。”
喬凱轉眸看向王敬業,自上而下的目光里隱隱帶著輕蔑與挑釁。
他面上沒有半分笑意,語氣冷硬地質問道:“你們警察竟然當眾搶人?!”
王敬業面上看著波瀾不驚,“現在才想起來質疑?”
王敬業瞥了眼面露好奇的八卦神色,漸漸往這邊靠近的人群,有人似乎還準備拿出手機進行拍攝。
他沖其他人使了個眼色,“先帶回去。”
有警察去維護秩序、阻止拍攝,有兩名警察上前想控制住喬凱,喬凱輕松側身避過,并說:“不用勞煩,我自己走。”
“畢竟我又不是什么犯罪分子。”
喬凱看著王敬業,冷冷地勾起一抹笑。
“正好,我也去局里問問你們領導,現在的警察是不是都這么為所欲為,敢在光天化日下搶人。”
“要不是情況緊急怕她出事,我告訴你們,這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結束得這么輕松。”
他壓低了尾音,似乎話里有話。
眾人被他不遮掩、不配合、不在意,還要倒打一耙的態度行為氣到了。
但不管再怎么生氣,就像喬凱說的,他們現在也的確是拿他沒辦法。
得找到證據。
王敬業深深地看了喬凱一眼,轉身邁步。
“帶走。”
……
“醫生,怎么樣了?”
見門一打開,陳冬當即站起身,急聲詢問。
戴著醫用口罩的醫生回答道:“是一氧化碳中毒,送來得及時,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陳冬剛松了口氣,一下子心又被提起。
醫生眼中流露出些許困惑。他說:“只不過林小姐的癥狀,和我們平時接觸到的一氧化碳中毒的癥狀有些不同。”
“不同?”陳冬皺起眉,“什么意思?”
醫生解釋道:“一個可能是林小姐體質特殊,和常人有些許不同。另一個可能就是,林小姐中毒前服用過什么藥物,二者發生了反應,導致最終呈現出的癥狀與一般情況有異。”
陳冬眉心皺得更深,“……藥物?”
“能檢查出有服用過什么藥嗎?”
醫生:“可以通過血液進行檢查。”
他直直地看著陳冬,許是因為眸色太黑,眼眶微陷,所以覺著有些滲人。
醫生輕聲問:“你是林小姐的家屬嗎?”
陳冬愣了下,點頭,認真得猶如在做出什么承諾:“我是。”
醫生眼神細微地變化一瞬,繼而轉過身,邊道:“去繳費吧。”
陳冬跟了幾步問:“去一樓嗎?”
醫生:“這一樓就有。”
他停下腳步回頭,抬手一指,“往那邊去你就能看到繳費的窗口了,你最好快點。”
陳冬邊抬腿往醫生指的方向走,邊連聲道謝:“好的,謝謝醫生,我快去快回。”
醫生雙眼稍彎,像只是禮貌性地。他低聲道:“不用謝。”
戴著醫用口罩的醫生繼續往前走,白大褂的衣角被行走間的風揚起。
路過的兩名女護士朝他投去一瞥,然后小聲講話:
“咱們醫院什么時候來了這么高的男醫生?”
“不知道。聽說是剛調過來的。”
“你聽誰說的?”
“……想不起來了。”
……
因為沒有證據,所以喬凱只是被請回局里進行問詢。
除開在監視器前的人,整個審訊室里只有三個人。
長桌旁,喬凱坐一邊,王敬業和李復坐一邊,兩方相對。
房間里靜默片刻,王敬業出聲發問:“你今天從家里抱出來的那個女生是誰?”
喬凱坐姿隨意放松,答道:“我朋友。”
“朋友?”王敬業神色不動,“你們認識多久了,她叫什么名字。”
喬凱:“剛認識沒多久,她叫林芙。”
“雙木林,芙蓉花的芙。”
王敬業:“既然是異性朋友,她怎么會一大早的在你家里?”
喬凱:“她來找我幫忙。”
王敬業緊隨著問:“她找你幫什么忙?”
喬凱勾唇,咬字清晰:“私事。”
李復打字的手一頓,看向淡然自若的喬凱。
李復肅聲道:“你知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喬凱很無所謂地:“知道啊。不是有事情需要詢問,找我這個三好公民配合一下么。”
李復:“三好公民?”
喬凱:“對,我自封的。”
李復:“……既然對自己的評價這么高,那就好好配合調查。”
“只要與案件無關,我們保證你口中的私事絕對不會被泄露出去一星半點。”
喬凱緩緩轉動眼珠,視線自兩人身上掃過,最后回到了王敬業身上。
他同王敬業對視,身體慢慢坐直,在對面兩人高度警惕的注視中,嘴角細微地往上翹了下:“她來找我救她。”
“…救?”李復疑惑。
喬凱半點不心虛地點頭:“對啊。”
“昨天晚上我出門拿外賣,就看見她從樓梯間跑出來。她看到我,就直接朝我這邊跑來,然后很慌亂地將我推進房間里,關上了門。”
這種發展李復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和他的設想不說南轅北轍,只能說是幾乎毫無關系。
“然后呢?”李復沒說信還是不信,只接著問。
喬凱道:“然后她就說有人要抓她,要我幫她。我一時同情心泛濫就答應了,讓她躲在我家里。”
李復鎖眉,大腦快速運轉。他問:“既然如此,之后你怎么沒有報警?是林芙不讓你報嗎?”
“不是,”喬凱搖頭,“她沒提這個。”
“但我想著,既然她是要躲她丈夫,那么報警除了把她送回家里,再口頭上對她丈夫教育兩句,還有什么實質性的幫助嗎?還不如就留在我家里。”
“……”
李復大腦瞬間卡殼。
“躲她,丈夫?”
這什么情況?……陳冬?不,應該和他沒關系。
那就是說,林芙真的有丈夫,只是有時候精神上的病情會讓她認錯人?然后……她丈夫就是這次案子要查的幕后真兇?
那、那臺階上的血跡又是什么?還有墻壁上的疑似是血的小黑點。
……這要么就是兩個案子恰好并一起了,顯得林芙相關的那個案子很大,如果沒有弄錯就是一個案子的話……
會不會,那兩個血跡的主人,都是林芙的“丈夫”?
精神失常,暴力,不止一個“丈夫”……買賣?失蹤綁架?
李復正思考著,就聽見敲門聲。
王敬業:“請進。”
門被打開,一名同事沖他們招手,表情不太好,“有情況。”
王敬業和李復暫時離開了審訊室。
門被關上,王敬業問:“什么事?”
同事說:“醫院那邊……林芙不見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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