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黑暗像極深處的水流,壓抑、憋悶,令人窒息。
當林芙被徹底拽下去后,她就因為指骨上產生的更為劇烈的疼痛,身體自動開啟了保護機制,她被迫陷入昏迷。
等林芙再次恢復意識,她睜開眼,眼前是一片已經熟悉了的黑暗,她費力地挪動想要坐起身,卻意料之外地磕碰到了腦袋。
她蹙眉,想要抬手去揉揉被撞疼了的額頭,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這是什么地方?她現在在哪兒?
問號接連冒出,林芙輕輕地吸了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后開始伸手探觸。
因為左手遭到了嚴重損壞,已經痛到“麻木”,無法接受其他的感知,所以林芙只能使用右手一寸寸慢慢地尋摸。
片刻后,林芙收回手,對于自己目前的處境有了認識——
她現在正躺在一口棺材里。
還是一口蓋著蓋的棺材。
她初步判斷棺材里除了一些像是陪葬品的死物,就只有她這么一個大活人,其他的什么尸骨全都沒有,仿佛這本就是一具只裝有陪葬品的空棺。
林芙確認棺中沒什么危險后,暫時放棄掙扎,躺著休息了會兒,只頭腦還在保持運作。
她細細回想。
之前在主墓室突然抓住她腳踝的……似乎是一只手。
寬大,冰冷。
似乎并非是屬于活人的手。
自然而然地,林芙聯想到了在入口處閃現的暗影。
速度太快,時間太短暫,她什么也沒能看清,只是一團模糊的色塊。但從那團色塊的高度寬度來想,說是人形也是可以的。
或許,那是一個類似于人類模樣,卻又非人的怪物。
但不管它是何種形狀,它的目的都令人深思——為什么它沒有趁她昏迷,毫無反抗力的時候殺掉她,而是把她關進了棺材里?
是覺得單純的殺戮過于無趣,所以換了個更加折磨人的死亡方式,想要用人類狼狽可憐的姿態和凄厲瘋狂的哀嚎來取樂自己?
假如真的是這樣,那么它現在又在哪里?這具棺材有可供觀測的孔眼嗎?
逐漸的失血與缺氧都讓林芙開始感到眩暈,隨之而來的是愈漸濃厚的困意。但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不能睡,否則無異于是在放任自己走向死亡,慢性自殺。
她得行動起來。
短暫的休息讓林芙重新積攢了一些力氣,但她只試探性地朝上用力便清楚——自己的臂力絕無法支撐去推開頂上厚重的棺蓋。
林芙想了想,開始仔細地觸摸棺內的每一個角落,試圖找到一個能夠打開棺蓋的機關……如果有的話。
和之前確認自己所處的地方不同,她得在這狹窄的空間里挪動身體,以保證自己能用手去觸碰、去判斷。
這個過程無疑是艱難的,更何況林芙的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她看不見,一不小心就會使傷口遭受摩擦、撞擊。
越發濃重的血腥味融進了這片塵封已久的死寂腐敗的空氣里。
但她沒有停下。
這一可以堪稱是折磨的過程持續了好幾分鐘,當林芙的指腹下出現凹凸不平的觸感后,她精神一震,趕忙仔細辨認,然后憋著一口氣,擰動圓盤——
“咔咔咔——”
機關零械緩緩滑動的聲音響起,厚重的棺蓋被下面隱藏的軸條推動,朝外推開。
但和之前一樣,這具棺槨里的機關沒啟動多久便戛然停止。
但也足夠了。
林芙摸到了一道狹窄的縫隙,有并不新鮮的空氣慢慢流動進來。
林芙昏沉的大腦清醒了一點,她開始尋找有沒有什么東西能幫助她把這點縫隙變大。
但就在林芙準備去細細查找那些陪葬品時,她剛側過身,眼睛卻突然被刺痛了下。
猝不及防,林芙條件反射性地眨了下眼,隨即猛地扭頭看向方才那條被打開的窄縫。
她的心跳不禁加快了些——
她看見了光。
橙黃色的,黯淡的光線照射進來。
盜墓賊已經來了嗎?
不。不對。
她沒有聽見任何聲音,這種光也不是由人們慣用的照明工具所散發出來的。
……更像是,主墓室里的高架的油燈燃燒起來,帶來了光明。
那么,是誰,點亮了油燈?
林芙愈發警惕戒備,然后幾乎就在她謹慎探頭的下一秒,尖利的爪尖突然直直朝下方落下,就向著她的眼睛!
“!!!”
林芙一驚,連忙后撤。
但她心卻愈沉。
太快了,躲不開……
林芙咬緊牙關,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偏移,并且已經做好了失去一只眼睛的準備。
但是……沒有。
她沒有被刺穿眼睛。
她也沒有被傷害。
那冷硬冰涼的觸感,輕輕落到了她的臉頰上。
長長的眼睫輕顫,面色慘白的少女轉眸看去,漆黑的眼瞳平靜到給人一種尖銳的金屬質感。
她看見了一只青白的非人的手,手的主人用手背輕輕地來碰,于是連那黑沉不詳的利爪,都像是變得柔軟溫柔起來。
仿佛一只殺傷力巨大的兇獸,它小心翼翼地伸出對其他生物來說宛如噩夢的爪掌,去碰一碰自己憐愛守護的花。
每一處傷口仍然在疼,疼得讓人恨不得下一秒便暈厥過去,好逃離這種鈍刀磨肉般的折磨。
但林芙卻緩緩勾起早已失了血色的唇,露出一抹笑。
她慢慢抬起手,試探地,輕輕抓住了那只看著便蘊藏著強大力量的非人的手。
林芙的手因為之前的種種折騰,也變得冰冷,但還是不及她抓著的那只手——她像是抓著一塊帶著點韌性的冰。
在最開始的一兩秒里,那只手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但就在下一秒,它在主人的驅使下,急切地合攏,牢牢握住了少女白皙軟嫩的手。
林芙被握得有些痛,但她并沒有掙開。
她順從地被握著,然后緩緩出聲:“把我放出去。”
“這里面太窄了,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外面那位聽懂沒有,反正又隔了幾秒鐘,另一只同樣的手伸過來,進入林芙的視野,然后她眼睜睜地看著它抓住棺蓋,然后用力推動——
棺蓋被推開了。
光毫無遮掩地灌進來,林芙瞇了下眼睛,第一時間直起身去看那位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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