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有好些人失蹤了,原因不明,卻被另一個更具沖擊力的消息所掩蓋——人們都在談論南區突發的火災。
那火不知道是怎么突然便燃起來了,因為那一片大多是易燃的木質結構房屋,燒得十分迅烈,波及的范圍不小,而事后調查的人給出的結論是“高溫自燃”。老天爺可不會為此承擔責任,幸存下來的那些人只好邊感嘆自己命大、邊自認倒霉。
沒人知道這是場人為縱火,自然也不知道有人就等在原地,靜靜看著火舌逼近。
林君嵐當然也不知道。
自從那日秘密將人抱回家,他幾乎時時刻刻都守在狀若沉睡的少女身邊,休息時也偶有驚醒,醒來的下一秒便急切地俯身去探她的鼻息,那一小股微弱緩慢的氣流缺乏溫度,卻是他緊緊抓住的蜘蛛絲,每每探到都會不著痕跡地松口氣。
就在這樣精神緊繃的狀態下,短短七日林君嵐就很是明顯地瘦了一圈,往日里合身的衣物略微有一點空了,發間也多出些許白發,整個人滄桑了不少,仿若一瓶沉釀得愈發辛烈的酒水。他極其克制甚至有點麻木地堵住瓶口,卻又總在某一刻想要肆無忌憚地傾瀉出去。
他越痛苦、悔恨、希冀,就越焦灼瘋狂。
只有他守著的人才能堪堪將他拴在人間。但那個勉強戴上的止咬器早已經與那場大火一起付之一炬了。
所以當林芙好不容易在一片火海里逃出來睜開眼睛,略微渙散的目光即刻便對上了一雙深邃幽暗的眼。
是他啊......
林芙思維仍有些不清醒,只下意識地想到——
這次有人來救我了...嗎?
尚未設防的心聲立刻便被系統聽見了,他一愣,有些呆地喃喃出聲:“宿主……”
所以是曾在什么時候、所有人都對你的安危袖手旁觀嗎?
早已哭過喊過的系統此刻異常沉默。
他之前,不也是“袖手旁觀”的一員么……
哪怕他什么都不許去做,也依舊...不可原諒。
“阿芙。”/“阿芙!”
仿佛有兩道極相似的聲音先后交疊響起。
有誰抓住了她的肩膀。
林芙慢半拍地抬眸看過去,如墜夢魘的恍惚感逐漸散去,皮膚上似乎仍殘留著被灼燒的幻痛,她卻已經在這種連綿的疼痛里清醒了過來。
林芙迅速判斷出此刻的情況,不動聲色地開始演戲,整個人看起來愈發蒼白且脆弱,眸中浮動的微光里像都添上了令人揪心的懼意。
果然,所有人霎時陷入沉默,靜得宛如被抽走了周圍的空氣。沒有人再出聲追問發生了什么,最后是于川柏抱起她要離開這里。
林芙若有所感地轉眸往后瞥了眼,她似遠遠望見一道高瘦的人影沿梯往上跑,轉瞬間便跑進了燃起的房屋里。像是急著回去搶救什么東西。
所以究竟是誰...救了她?
林芙緩緩闔上眼。
她想,可惜,早就不重要了。
……
眉眼間凝著寒意的男人從房間里走出來,開關門的動作卻是與渾身氣質不符的小心輕柔。
看得副官表面嚴肅,心中嘖嘖稱奇。
老大這要是對林小姐沒那意思,他就把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去查一個人。”于川柏低聲道。
副官一激靈,趕忙問:“查誰?”
于川柏目光晦暗不明,“烏逢木。”
“烏逢木?”副官想了想,“這名字好像沒聽過啊......具體是哪幾個字,在何處任職?”
于川柏看都沒看他,徑直往前走,很是坦誠地:“不知道。”
“不知……道?”副官停頓一步,看著于川柏冷酷的背影嘴角微抽。他追上去,不死心地問:“那還有什么其他的信息嗎?”
于川柏:“與林芙有關,先往她昨日去過的地方查。”
副官懂了。
他立正敬禮,使命感滿滿地大聲道:“明白!”
于川柏:“……”
于川柏瞥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沒說什么。
—
家業大事情就多,林君嵐剛從山上下來沒多久,便有府里的下人快步跑著迎上來報告:“老爺!主管他們在會客廳等了許久了,說是有很緊急的事需要與您商討。”
聞言,林君嵐周身本就沉郁的氣場瞬間變得更嚇人了。
但僅靜默幾秒后他便說:“讓他們自行商議解決,解決不了就各自回家睡覺。”
來遞話的下人睜大了眼:“……啊?”
眼尾下掃,林君嵐淡淡瞥了他一眼。
什么都不必再說,那人心頭一緊,害怕得趕忙便應是跑了。
林君嵐繼續往前。
薛應仍假模假樣的用敬語問,語氣里卻著實沒多少敬意:“老爺,您這是打算去哪兒啊?”
林君嵐懶得搭理他,但鑒于薛應的腦子確實聰明,他要利用人幫忙,便還是言簡意賅地答了句:“南區。”
“南區......”薛應沉吟,眸光微閃。
“無霞山在西區,不應該先在這附近查起嗎?”總不能是在南區遇上的事,然后一路逃到西區這邊來吧?
薛應聲線略沉,問道:“林君嵐,你知道些什么。”
林君嵐的臉色卻比他的還要難看些,猶如烏云壓滿天際,密不見光。
他低聲道:“就是不清不楚,所以才要去查。”
根據一路搜集到的信息,阿芙今天是先去的南區隨后才來了無霞山,在這個時候登山總不可能是為了踏青游玩,有很大概率她就是沖著那個“無名觀”去的。
為什么?
南區。
……當年也是在南區。
南區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他錯過了。
思緒將一個個或明或暗的光點鏈接成線,像是在揭開擋塵的布,林君嵐不愿去想,卻不得不想——
很有可能,當年的那場火并非是意外。
那么,阿芙的“復生”或許...也不是意外......
林君嵐的臉上漸漸失了血色。
他快步往前走著,卻覺得眼前的路似乎成了扭曲的擰在一起的圖案,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蒼白,簡直就像一只游蕩于世的孤魂。
如果不是意外的話,那么注定的終點就是在………
林君嵐突然轉身拽住一名下屬的衣領,脖頸額間青筋暴起,表情微微錯位的模樣像極了一個驟然發瘋的瘋子。
只聽他厲聲道:“去找于川柏,讓他看好阿芙別讓她去南區!”
“聽見了嗎!?不能讓她去南區!!”
下屬神情驚恐:“是、是!”
—
或許是因為某種意義上的目標明確,副官的調查進度很快,只花了幾個小時便帶著查出來的消息去找于川柏匯報了。
副官:“老大,咱們的人在南區找到了烏逢木。”
“那人是個沒有工作的街頭乞丐,在南區十街名氣還挺大的。”
于川柏抬眸看向他,“名氣?”
副官繼續道:“他很喜歡捉弄人,小到丟草丟蟲子,大到給人腦袋開瓤,瘋瘋癲癲、神出鬼沒的,有些人想找他報復回去,卻不知怎么就是抓不到人,最后只能不厭其煩地退一步草草了之。”
他感嘆道:“這人這么討人厭還能活到現在...也是個本事。”
于川柏:“人帶來了嗎?”
副官微妙地僵硬一瞬,隨即輕咳一聲:“那個,老大,這人是真的滑溜,派出去三撥人,全跟丟了。”
于川柏:“……”
身穿修身軍裝的男人沉默地站起身。
他要親自去抓人。
軍靴踏在地上的聲音逐漸遠去,拐角處忽而走出來一個人。
還在南區啊。
漂亮的黑眸微微瞇起,無聲地藏匿在背光的陰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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