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淡淡道:“琴是幾年前在北地得來的,一直在府上放著。以后就是你的了。”
顧涼撫了一下琴弦,笑容帶了一些勉強,鴉羽似的長睫輕顫。
“皇叔……是怎么得來綠綺的?這琴至今都有快近千年了。”
顧涼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明明是傳聞中已經毀掉的古琴,竟然會出現在她手下。
雖然琴身有修繕多次的痕跡,但歷個琴主都保存得極好。
尤其是上一個人,琴身潤滑如新,根本看不出千年古琴的模樣。
“北地一名琴師擺出來賣,叫我買下了。”
裴聿扯了個謊,走上前說道:“我尋人將琴身重新修繕了,之前的琴已經不能彈了,弦也換了新的。”
裴聿頓了頓,他這行為若是讓其他覬覦綠綺的人聽到,肯定要罵死。
千年前的古琴,已經不具備彈奏的價值了,它的本身就是一件寶物。
而裴聿修繕琴身,更換琴弦,其實是損毀了綠綺,既不是千年前的完整寶物,價值自然也就大跌了。
裴聿當時并未考慮過珍藏,他不需要一塊破木頭觀賞,他看到這張琴的第一眼,想的只有,希望有一日,顧涼能用這張琴只為他彈一曲。
顧涼抬眸看向裴聿,輕笑說:“皇叔做的是對的。琴就是琴,能撫才是它的價值,若是彈不出聲,也只是一塊木頭而已。”
她舌尖抵了抵口中軟肉,將綠綺放正,彈了幾下試音,笑著對裴聿道:
“綠綺重新問世,它‘重生’后的第一曲,我彈給皇叔聽。”
裴聿眼神一顫,喉結滾了滾,不等他做出反應,顧涼已經彈了起來。
曲譜在她腦海中已經很久遠了,但她學琴多年,所有技巧曲譜都記在了指下。
悠揚的琴音從寢宮內傳了出去,廊下走動的宮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細聽半晌,神色驚艷。
琴音裊裊,纏綿情意全部賦予曲譜之中,耳畔與琴音同起的,是耳熟能詳的情詞。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
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
裴聿朝服下渾身肌肉微微發抖,心中情緒愈是澎湃,臉上面皮愈是繃緊,墨色的眸底神色空明,神志彷徨。
天際朝陽從窗下灑落,眼前的一幕亦如當年黃昏,一樣的暖色照在顧涼身上,襯得她如壁畫上的神女。
那時他躲在墻后,這時卻能站在顧涼對面,裴聿眉頭鎖緊,單薄的唇緩緩輕碰,繾綣湮沒在唇齒間。
琴音停了,顧涼長舒一口氣,莞爾道:
“我很久沒彈琴了,好聽嗎?”
裴聿抬眼跟她對視,啞聲說:“好聽。”
“曲子叫什么?”
“鳳求凰,是綠綺的主人,千年前司馬先生求愛才女卓文君時,彈奏的曲子。大雍如今有六版改寫的,但我方才彈的,說是千年前的原譜。”顧涼看著裴聿,大大方方地說。
裴聿目光灼熱,顧涼本來并不覺得羞赧,可與他對視幾息后,就覺察到面上燒紅,逃也似的低頭避開了。
她勾勾手下的琴弦,甕聲甕氣地說:
“千年前司馬先生的鳳求凰,一舉打動卓文君。從那以后綠綺便成了代表情愛之琴。人說用綠綺彈琴求愛,必能換來回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裴聿堆積忍耐的情緒,被顧涼一句話挑動,強悍自制力瞬間潰不成軍。
他調動內力甩上了寢殿大門,撈起顧涼以唇封緘。
半晌后才放開喘息不勻的顧涼,頭抵著她的額,沉穩的聲線帶著沙啞的磁性,鄭重的,緩緩道:
“姣姣,我心悅你……”
顧涼被吻的頭暈乎乎的,耳邊恍惚聞言一陣眼熱,環住他后頸,在他唇上緩慢輕啄。
長睫掛著淚闔著,細吻間顫聲回應:
“我心悅你……柬之。”
顧涼并未覺察,胳膊搭著的肩膀繃直了。
墨色眼眸中暖色如退潮般散盡,徒留空洞的冰涼,掐著她腰的指骨忍不住蜷緊。
在聽到顧涼嬌聲痛吟后,粗暴地吻上她的唇,截住了她的埋怨。
斂下的眸微張著望著她的臉,情緒麻木地平靜。
小騙子。
……
大長公主寢宮內的下人奔走相告。
“永寧郡主剛才在內殿談的曲子叫什么啊?我聽著覺得有點……心里癢癢的感覺。”
“是啊,我也感覺到了。是不是什么情曲?”
“我之前在教坊司伺候過,聽琴姬說過這曲子!是鳳求凰啊!千年以前出了名的求愛之曲!”
“永寧郡主給鎮北王彈了鳳求凰?!”
消息長了翅膀一樣在內宮傳開了,從下人到各宮的主子,都知道今天顧涼給鎮北王彈了鳳求凰。
有人歡喜有人憂。
裴荀在衙舍忙了一日,腦袋漲得發疼,天色黑了,眼看宮門要下鑰,他干脆改路去了現在的皇子所,打算借住一夜。
既然留宿,就不得不給蔣貴妃請安。
裴荀來到蔣貴妃的宮殿,走在廊下時聽見幾個小宮女站在墻角,激動地嚼舌根。
“永寧郡主可真是膽大!和鎮北王也實在太恩愛了,竟然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給鎮北王彈鳳求凰,我若能有郡主的勇氣就好了!”
其他幾人笑著調侃她,天色太暗,根本沒注意到廊下站著的裴荀。
裴荀只覺得腦袋更漲了,恍惚間,提起的腳落下仿佛踩上了棉花,狠狠打了一個趔趄!
“王爺!”
跟著的太監緊張地上去扶。
驚動了廊下的侍女,趕緊跪下見禮。
“王爺恕罪!奴婢們再也不敢嚼舌根了!再也不敢了!”
裴荀甩開太監,上前幾步扶著長廊的紅柱,微紅的眼睛瞪著幾人,咬著牙問:
“你們剛才說……永寧郡主給鎮北王彈了什么?!”
幾人支支吾吾,裴荀一聲暴喝:“說!”
“郡主給鎮北王彈了鳳求凰!奴婢們也是聽在教坊司待過的宮人說的,奴婢們也不知道是不是啊!”
裴荀身子僵直,靠著紅柱腦袋脹痛難忍。
他一拳砸在紅柱上,轉身氣勢洶洶回頭離去,太監追得慌張。
“王爺!不給娘娘請安了嗎王爺!”
裴荀腳下一頓,眼底各種異色閃過,咬咬牙重新走向蔣貴妃的寢宮。
他像是急于完成任務去做什么事一樣,闖進蔣貴妃寢殿,僵硬行禮。
“兒臣來給母妃請安。夜已深了,母妃早點休息。兒臣告退。”
“回來!”
裴荀剛想走,蔣貴妃張口把他攔了下來。
“你這是來本宮這里點卯來了?這么著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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