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丹使臣對她怒目而視，查剌氣急敗壞道：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們的人，會殺害我們自己的公主嗎！”
顧涼不予置評，轉身面向皇帝，微微欠身。
“請皇上容許臣女，淺抒己見。公主的傷既已回天乏術，眼下重要的還是先想辦法把行兇之人，找出來。”
皇帝不太信任的掃視著她，他已經準備好把這口鍋，推到裴聿的身上。
皇后站在一旁，眼下臉上的幸災樂禍，意味深長的說道：
“永寧郡主，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本宮勸你莫要逞強。”
“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些什么來！”
查剌和一眾子丹使臣怒不可遏。
苦主都同意了，皇帝理虧，也不便講話，對朝臣說道：“大理寺卿何在？”
“臣在！”
大理寺卿立即站了出來，緊張的擦拭了一下額上的汗。
“你跟永寧一起，進去檢查尸體。”
賬外命婦女眷都離了老遠，模糊的血腥場面都看得人心上發毛，永寧郡主竟然敢進去看。
葉琪嗤之以鼻，嘟囔道：“表姐也太會嘩眾取寵了。屆時若吐在里面毀了證據，這可是傷及兩國邦交的事……”
附近的女眷竊竊私語，急紅眼睛的葉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另一邊，顧涼已經和大理寺卿一起，小心翼翼繞過滿地的血跡，走進了帳子里。
為了方便皇帝，侍衛將門簾卷了起來，以便站在外邊的各國使節和朝臣都能看見。
顧涼身為女子，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卻絲毫不慌，鎮定自若的拎著裙擺，走到了尸體邊上。
“公主生前遇刺時，應該不在這里，請使節幫忙，先把尸體挪回原位。”
幾個使臣認定大雍想逃脫罪責，眼神憤怒至極，根本不想理會顧涼。
查剌走上前，冷聲說：“按她的要求做。我倒要看看，大雍還能想出什么借口，逃脫護衛不力以致我們公主遇刺的罪責！”
顧涼兀自走到小幾邊上，看了半晌，指著小幾說道：
“公主原先應該在這個位置。”
查剌等人眉頭緊鎖，不明所以，幾個使節換了幾個眼神以后，將尸體搬回小幾邊上。
顧涼走上前，看了眼桌上飛濺的血跡，說道：“公主遇刺時，應該就站在這里。”
她指尖點在桌上，按照噴濺的血跡滑動，“這些血，是她背上被劃開時濺出來的。裙擺上的還有茶葉，茶盅掉落在小幾附近，上面沒有口脂。公主遇刺的時候，背對著刺客，正打算喝茶。”
“這能說明什么。”
查剌道。
顧涼先賣了個關子，直起身，沿著小幾往帳簾的方向走去，繼續推測。
“公主被砍了一劍，沒有傷到要害，但手上沒有武器，也叫不出聲，只能往外跑，在這期間被刺客往背上又陸續砍了幾劍，最后心口中刀，倒在了這里。”
顧涼停在一灘血跡前，“公主的尸身在這里躺了很久，這就是為何這里血跡這么多，而小幾附近血跡卻很少的原因。”
大理寺卿不斷點頭，肯定了顧涼的推測。
“這應該就是公主遇刺的全過程。可這其中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很大。”
顧涼表情沉肅，沿著帳子轉了一圈，看向眾人，“不管是四周還是后面，營帳都沒有被破壞的情況，說明這個人不是割開營帳溜進來的，而是……走的正門。”
子丹使臣心急如焚，雖然知道她是在逃避罪責，可聽著似乎都很有道理。
“所以呢！你們大雍的刺客膽大包天，挑釁我們，甚至敢從正門進帳，刺殺公主！”
查剌吼道。
大理寺卿擰著眉沉思，腦中忽然精光一閃，手成拳用力砸在掌心。
“對啊！公主站在小幾邊喝茶，是側對著正門的。如果刺客拎著劍從正門見，公主一看便能看見！下意識就會躲避，遠離小幾，就不會形成正對小幾的噴射狀血跡！”
其他幾個使節聽懵了，用子丹話低聲交流，查剌表情認真起來。
看向顧涼，“你還看出了什么？”
“如大理寺卿方才所言，刺客是正大光明的從正門進的，而且進門時并沒有引起公主的警覺。”
顧涼掃過眼前幾個子丹人，包括帳子外頭的幾個，大聲說道：
“這說明刺客公主認識。不是我們大雍人，是你們自己人！”
“你胡說！！”
使節怒目切齒，“你竟然敢質疑我們對公主的忠誠！分明是你們大雍人趁公主喝茶不備，才趁機溜進營帳！”
大理寺卿聽顧涼的分析，深覺有理，既有問題，眼下大雍也不是無理的一方了。
他挺直背脊大聲反駁：“茶盅上沒有你們公主的口脂，說明她當時沒有喝茶，側對營帳大門，又沒被茶盅掩蓋視線，就算是進來一只狗，也不可能不被她發現！”
“你！”
劍拔弩張之時，查剌抬手制止手下。
“你繼續說。”
顧涼徐徐道：“依我看，事情是這樣的。事發之前，公主在營帳做自己的事，這時，刺客進來了。她身上并沒有佩戴其他東西，又是公主認識的人，并未引起懷疑。”
“她把茶盞放在了小幾上，招呼公主喝茶，公主背對她正要喝的時候，刺客取出了藏好的劍，往公主背上劈了下去……”
“你胡說！”
這次喊起來的，是跪在帳子外的侍女。
將顧涼的分析盡數聽入耳中的大雍侍衛，將附近團團圍住，錦衣衛護在皇帝面前，撤出了一段距離。
皇帝好奇不已，拍拍指揮使湯琦的肩膀，“別離得太遠，朕要繼續聽。”
其他人好奇的抻長脖子，“永寧郡主真有本事，說的好有道理啊！”
裴晟瞟了一眼葉琪，譏笑聲說：“是啊，比起有些只會裝模作樣，巴不得大雍和子丹敵對的綠茶姑娘，厲害多了。”
自從葉琪翻車以后，葉舒的《品茶》在鄴京掀起一陣風浪，‘綠茶’這個名字直接成了葉琪的代指。
她臉綠的跟茶水一樣。
那邊，侍女被擒住，推進了營帳內。
她憤怒的看著顧涼，跟查剌大喊：“大人！你不要聽她胡言亂語，這是她故意陷害奴婢，她們大雍想逃脫罪責啊！”
“你為何說是她？”
顧涼道：“公主遇刺時背對刺客，還有閑心喝茶，明顯對刺客十分信任，沒有防備心。眼神驚恐，是不懂為何會被侍女刺殺，憤怒是因為被親近之人背叛。”
耶律文玉的眼皮合不起來，側趴在桌面上，瞪的脫框的眼珠看的人心顫。
“還有就是……”
顧涼頓了頓，看向刺在耶律文玉背上的劍。
“兇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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