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剛闖進內殿,顧涼便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永寧!朕得好好賞你!”
“陛下稍等!娘娘剛醒,眼下需要靜養,皇上進去了恐驚動娘娘,還是明日再來吧。”
顧涼擋在皇帝面前,以安貴妃身體為由,一番勸阻,攔住了皇帝。
他抻著脖子往床榻上看,卻只看見床幔下隱約的人影。
“好,那朕明日再來。永寧,你就現在貴妃宮內住一晚上,院使說解毒要你多下幾日的針,叫醫女動手朕不放心。”
皇帝都這樣說了,顧涼自然不能拒絕,乖巧的應了聲是。
皇帝離開后,顧涼才走出長生殿,葉氏和顧荻自廊下迎上。
“姣姣……娘快嚇死了……”
葉氏手心全都是汗,拍著胸脯大口喘氣。
“娘別怕。”
顧涼拍著她的肩膀,聲音溫柔,“安貴妃已經沒事了。皇上要我在長生殿住幾日,等幫貴妃徹底解了毒就能走了。”
“要住幾日啊?”
“大約三五日吧。”
“這……那娘待會兒叫人給你送幾件衣物來,你要萬事小心。”
顧涼欣然點頭,被皇帝留下其實正中她下懷,她還愁著沒有機會進宮尋找顧玉珠的下落,如今機會就送到她眼前了。
葉氏和顧荻都不能在宮里太久,安貴妃身邊的嬤嬤很快便來趕人。
“娘娘需得靜養,夫人還是盡快出宮吧,省得驚了娘娘。”
她態度極差,葉氏也沒跟她計較,拍拍顧涼的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永寧郡主,娘娘體內的毒還未解,隨時可能發作,勞您這幾日宿在耳室,方便娘娘夜里傳召。”
“姑姑擔心娘娘我能理解,可我不是宮女,宿不慣耳室。夜間伺候娘娘也該是姑姑分內的事。”
顧涼對這倚老賣老的東西沒給面子,說完就走了,徒留她一人在原地黑臉。
宮門下鑰前,顧涼找到安貴妃,請她將被攔在宮外的玉壺帶了進來。
安貴妃派人將長生殿內的一處閣院辟了出來,這里本是住嬪妃的,地方也蠻大不憋屈。
玉壺帶著顧涼的行李,把寢殿收整了一番。
顧涼站在窗下,玉壺走上前,輕聲道:“小姐,要不要屬下漏夜出去尋找一番?”
“宮內夜里守備太多,你出去不安全,況且你也不知她現在哪處宮殿里。”
顧涼道:“等明日給貴妃施完針,我去幾個寢宮請安,再尋不遲。”
翌日,顧涼剛給安貴妃施完針,她身邊的吳嬤嬤便歡天喜地跑進殿來。
“娘娘,皇上來了!您快準備著接駕吧!”
顧涼悄悄看了眼安貴妃,果不其然見她露出一臉惡色。
這主仆真是有意思,就是不知安貴妃這樣跋扈的性子,這吳嬤嬤幾次三番僭越,不遂她的意,她為何要忍下來。
“娘娘,臣女扶您坐起來。”
安貴妃沒有抗拒,靠在玉枕上,拉了拉錦被。
“妙妙——”
皇帝身上朝服都還沒脫,他擠開顧涼,坐到安貴妃床邊,拉過她的手細細的撫摸。
滿眼擔憂的說道:“你快把朕嚇死了。好在永寧醫術高超,否則朕就是誅了你這寢宮的人,也平不了心頭之恨啊!”
“皇上可切勿這樣做。否則本宮妖妃之名,要因為皇上傳的更響亮了。”
皇帝也只是說說罷了,換成旁的妃子早感動的哭天抹淚了,也就安貴妃‘不識抬舉’。
吳嬤嬤一副不爭氣的表情看了眼安貴妃,隨即上前跪下,哭道:
“皇上!有人要害娘娘,老奴日夜不能安心,這下毒之人心腸何其歹毒啊!”
皇帝捏著安貴妃的手,滿臉怒容。
“那動手腳的宮人已經抓到了,朕命人將她送進了錦衣衛衙門,日后你的吃食衣用,朕會派人幾道檢查再給你,避免再有此等事情發生。”
“皇上,娘娘這次生辰宴席和朝服準備,全是皇后娘娘操辦,請陛下恕老奴多舌,皇后娘娘實在疏忽!”
顧涼眼珠一滾,瞥了眼吳嬤嬤,心道她膽子的確是大,這種話也敢說出口。
皇帝卻并未計較,竟擰著眉說:“皇后的確失察……”
正說著,近身內侍走進殿內,“陛下,皇后娘娘來探望貴妃。此刻正在殿外。”
“來的正巧,讓她進來。”
安貴妃吐了口氣,別過頭去滿眼的不耐,可惜皇帝攥她的手攥的緊,抽都抽不動。
皇后領著一群人烏泱泱涌入長生殿,她看了眼安貴妃,便欠身同皇帝行禮。
“皇后來的正好,朕正要去尋你。貴妃此次中毒,是內務府的人在她宮宴那日所著朝服上下的。貴妃的壽誕朕全權交于你,是信任你愛重你,可你叫貴妃身陷險境,實在愧對朕的信任!”
皇后知道皇帝必會怪她,今日就是特意前來。
她道:“臣妾知曉對不住安妹妹,妹妹中毒體弱,臣妾那里有一根千年人參,最是滋補,特來送給妹妹賠禮。”
安貴妃懶洋洋道:“娘娘有心了。”
她暗暗掐了皇帝一下,皇帝心領神會,便不再咄咄逼人,喊了皇后坐下。
幾人虛與委蛇的聊了幾句,皇帝待安貴妃關心備至,皇后瞧著眼酸,沒多久便起身離開了。
踏出了長生殿,她身后姑姑便輕呸了一聲,低聲咒罵:
“裝模作樣的狐貍胚子,真是招人恨!娘娘受委屈了。”
“真是命大,怎么就沒毒死她。”
皇后嘀咕說道,她捻著指尖,恨恨咬牙,“不知是哪個在其中動了手腳,這是想一箭三雕嗎!”
皇后并未在衣服上動手腳,這場宴席雖她根本不想操辦,可她知道若哪里出了問題,皇帝第一個問罪的就是她。
衣服上的毒是別人下的,可惜那個送進錦衣衛衙門的宮人嘴巴也很嚴,受了一夜刑罰還未吐口。
姑姑攙著皇后,“數來數去可能動手腳的,也就那么幾人。老奴覺得,大約是翊坤宮那位?”
“蔣貴妃……”
皇后停住了腳,憑空砸了一下拳頭,“可恨!”
前不久睿郡王的賭坊被裴聿查抄,他將賭坊的收盈上交給了皇帝,皇帝特派秦郡王裴荀去幫他盯修陵寢。
這活兒雖小,但卻是極大的倚重和恩賞,加之他后院那個妾室又要產子,裴荀在朝中可是風頭無二,一度壓過了太子。
蔣貴妃在后宮也一直壓著年老色衰的皇后,她豈能甘心!
皇帝臉色陰沉,“既然如此,平遙長公主行事荒唐,愧對皇恩。褫奪封號,貶為庶民,即日起禁足平遙,沒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回京!”
晉國公大駭,愣了好半晌才遲鈍的趴在地上謝了恩。
本以為褫奪封號禁足平遙,就差不多了,皇帝竟做的這么決絕,直接將平遙長公主貶為庶民。
朝臣視線憐憫的看著失魂落魄的晉國公。
平遙長公主壞就壞在是晉國公府的人,這幾年晉國公府愈發目中無人藐視圣上,皇帝一早就苦于找不到機會處置他們。
平遙長公主這就自己撞到槍口上了。
平遙長公主被接回公主府的當日,就聽聞了這一噩耗,當場氣暈了。
醒來后便在房內發瘋,目光所及之處,只要是能砸的,全部讓她摔了泄憤。
屋外侍女戰戰兢兢,不敢近前,“駙馬……錦衣衛都已經來了,皇上要求長……裴姑娘盡快離京。”
“本宮不走!!”
平遙長公主抓著花瓶砸了出去。
她身上囚衣都還未換下,頭發亂糟糟的,瘋婆子一樣大吼:“本宮是公主!!鄴京就是本宮的家!本宮說不走就不走!”
“你這賤人剛才管本宮叫什么?!把她給我拖下去!拖下去!本宮不想再看見她!”
駙馬一臉冷漠站在房內,平靜的聲音帶著尖銳,“皇上已經下令,褫奪封號貶為庶人,你早就不是公主了。”
“皇上還肯讓你在平遙禁足,起碼你衣食無憂。若遲遲不肯走,惹怒了皇上……”
“你閉嘴!本宮的封號是父皇封的!本宮是長公主!”
平遙長公主張著手朝他沖了過去,可駙馬的下人早就做好了準備,她一步也靠近不了駙馬。
只能不斷唾罵:“你全家都是靠本宮起來的!你現在膽子大了!敢跟本宮這么說話!當心本宮休了你!你快去給本宮求情!去找本宮的外祖!本宮只不過是送了一張紙!憑什么貶本宮!”
平遙長公主委屈極了,她就算害了顧涼,也什么便宜都沒占到,就這么丟了公主之尊,她不甘心!
“母親……”裴敏怯生生從門外走了進來。
平遙長公主眼睛一亮,趕緊飛身撲了過去。
“敏敏!敏敏你可來了!你快……快去找你重祖父,幫本宮說話!娘不能走,娘不能離京啊!娘走了你怎么辦!”
平遙長公主抓著裴敏的胳膊,用了極大的力氣。
裴敏疼的齜牙咧嘴,一用力推開了她!
“母親!你還是快走吧!”
平遙長公主愣住了,“敏敏,你說什么?”
“如今鄴京都知道了,您以前做的那些事!現在皇上下了處置,好多人往府上砸東西,我昨日出門,還被扔了爛菜葉子!”
裴敏恨死了,不僅恨那些刁民,恨顧涼和裴聿,更恨平遙長公主!
要不是她娘執意要害顧涼,要不是琳瑯先把這一切曝光,她本來能好好的!
裴敏繞過平遙長公主,跑到了駙馬身邊。
“娘,你就趕緊走吧!等你走了以后,我就和爹搬回任府去!過些日子就沒人記得這件事了!”
平遙長公主摔坐在地,愣愣看著裴敏。
她是干了不少惡事,但這其中又有多少是為了裴敏干的,駙馬跟她感情不睦,不幫她就算了,她一心幫襯的女兒竟然也是這副德行!!
平遙長公主眼圈通紅,她看了看外頭,問道:“裴嘉來了嗎?”
“從今天早上開始,康親王府就沒人進出了!今早康親王連早朝都沒有去。”駙馬冷冷道。
平遙長公主牙關緊咬,半晌才從地上爬起來。
“本宮不要今日走!本宮明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走!你!去告訴外頭那些錦衣衛!讓他們都滾遠點!明天再來接人!”
“娘……您一定要留這一天做什么啊!”
“閉嘴!滾出去!都滾!”
駙馬拉著裴敏頭也不回的走了。
……
鎮北王府
玉壺給顧涼和裴聿擺宴的時候,順便提了一嘴今日公主府的八卦。
顧涼有些錯愕,對裴聿道:“皇帝真的將平遙長公主貶為庶民了?怎么會這么狠?”
她以為至多也就是讓平遙長公主多蹲幾天大牢,吃點皮肉之苦罷了。
裴聿道:“任赫將她之前在平遙干的那些事,連夜整理成奏章遞到了我手里,不提上去太可惜了。”
“任赫?”
“他已是好幾日沒來了,怕不是被葉氏那賤人勾引了去。”
顧玉珠想了想說:“父親可能是在準備沛國公的壽誕。”
沈氏的臉陰沉如墨,“你外祖還在青州府苦熬日子,那葉歸盛倒是風光無限!”
“母親放心,不會風光多久的。”
顧玉珠笑容微妙。
離開沈府后,她叫車夫特意在城中繞了幾圈,才回到顧家。
剛進閨房的門,便被魏瀾報了個滿懷,在她懷里哭個不休。
“玉珠!我恨死了,那些長舌婦!都怪她們!如今我都沒有臉再去看阿涉哥哥了!”
顧玉珠眼底閃過一絲不耐,被她迅速隱藏,搭住魏瀾的胳膊。
“瀾瀾,你這是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還不是鄴京那群長舌婦!今日我受邀去城外的牡丹花會,一群人明里暗里笑話我,說我是沛國公府不要的!還說什么……我娘上趕著送我和葉越配親,還被趕出來了!我面子都丟盡了!”
魏瀾抱著顧玉珠痛哭抱怨,屋內博古架上的東西滿地砸。
“那幫賤人!我要找人拔了她們舌頭!”
“瀾瀾!你先別急坐下說!”
顧玉珠拉著魏瀾坐下,安撫的替她拍背。
“這事兒也太蹊蹺了,你和葉家的婚事沒談攏的事,到底是誰傳出去的?誰又知道伯母想要你和葉越成婚,卻被葉家拒了。這……按理來說不是葉家,便是你們家的人,會不會你家中有多嘴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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