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犁漢 > 第一百五十三章:求賢
  同樣沒算到的還有牟縣的張沖。

  自張沖在牟縣樹了募兵大旗,貼了求賢告令,就出現了誰都沒預料到的情況,投軍者絡繹不絕。不光是城內窮獨悉數投軍,就是連周邊幾個里社山寮都聞訊而來。

  初時張沖還以為是他們泰山軍在泰山地界的名頭深入民心,等后頭他親自到招兵點調研才知道。這些都是災民,聽說這里管飯,就都來了。

  望著這些瘦骨嶙峋的黔首殷殷期盼地望著自己,張沖最后還是答應收留他們。只不過這些人實在不適合入軍,張沖依舊讓募兵軍吏從中簡拔合適的壯勇,老弱孱幼就開一個老營,又輜重隊照料。

  就這樣,四野窮獨災民就更不斷地往牟縣跑了,不過好在張沖攻破牟縣時,從倉里起出二十萬的粟,于禁那邊拷到的又有三十萬石。以現在的儲備,倒也能應付。至于后面,還是要導引這些災民恢復生產,不然再是金山銀山也不夠這么消耗。

  但從好的方面看,這次賑災只要成功,不僅能活這數萬人,還能吸納其鐘勇可靠者入太平道,甚至這事傳開后,他們泰山方就算真的在泰山有了民心了。

  到時候,誰提他們泰山方不得說一句:

  “義師。”

  要知道,從百姓嘴里的賊寇到成了義師,其轉變豈可以道里計。

  就從這個變化,這災就救得值。

  而且不提民心這些虛的,更實際的東西立馬就來了。因為賑災的事,招賢令真的就引來賢才了。

  剛才堂外扈兵報,有數撥人在外自薦,來領求才表。

  張沖大喜,立馬就喊他們進來。

  這一下就進來了五人。其中二人著武弁,顯然是武士。三人博袖,但從其裝扮可知也只是寒素。

  五人一進來,就對張沖拜下稱禮。張沖趕忙一一扶起,之后笑著引五人入座。

  張沖問五人何姓名,啥來歷,有何才能。張沖問的很直接,沒有那么多虛套。

  其中那兩個武弁顯然是兄弟二人,其中一個年長者先起身,拜道:

  “將軍,我與弟,一個叫李輔、一個叫李弼,都是牟縣東南的宗部首領。我兄弟二人結砦自守山野,今知道將軍率義兵,吊名罰罪,我二人相商,以將軍仁心,投來投奔。”

  張沖倒是第一次聽宗部的稱呼,正納悶,那邊何夔就已經和他小聲說:

  “宗部,也叫宗賊。實際上也是和我們一樣都是在山里落草的,只不過他們是以宗族為主。”

  何夔這么說,張沖就懂了。

  那李輔介紹完自己二人,接著道:

  “我李氏在沂山扎砦已歷數代,我和弟都會得武藝,學得兵法,尤其是我這弟頗有天資,讀書過目成誦,尤喜讀《孫子兵法》,窮晝夜不釋,遇有會意處,輒嘆曰:‘吾當以此佐太平,取功名也!’。”

  李輔也是個人物,這種場合下夸起自己弟弟來,竟然沒有一點不好意思。不過他不窘,那邊他弟弟李弼倒是窘迫得橫不得鉆地。

  他幽怨道:

  “兄,甚言。鄉野子弟談何天資,不過是瞎讀罷了。”

  但張沖立馬接過話,勉勵:

  “二位好壯士不可自清。豈不聞,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發于卒伍。國不正,必使鄉野有遺賢。所以勿以鄉野村夫自輕。”

  這兩人有沒有大才張沖還不清楚,但有沒有武勇,他可見太清楚了。此二人每個都是精通級武士的戰力,不輸大胡子。

  誰都想聽好聽話,這李氏二兄弟自然也不例外。當聽張沖抬舉他們,二人果然對張沖好感倍增,原先稍忐忑的心也安順不少。

  由不得二兄弟不忐忑,他們出山投靠張沖,實際上就是帶著宗族到張沖這里乞食的。山外的黔首都沒糧,他們山里的就更窮困了。他們二兄弟再不找個依靠,全族都要餓死。

  聽李輔說他弟弟讀孫子兵法,張沖嘖嘖稱奇,這可不是尋常人家能讀的。不過相比于《五經》句讀艱難,微言大義。這《孫子兵法》又好讀很多。往往是一些經學家族轉型的中間讀本。像這李家讀《孫子兵法》倒也在情理之中。

  見這李弼有點意思,張沖起了考校之心。

  他問李弼:

  “我看諸多兵書無出孫武,孫武十三篇無出虛實。夫用兵,識虛實之勢,則無不勝焉。君可為我要虛實之道。”

  李弼心里感慨,本以為泰山盜只是一時之幸,成亂而起的群盜。沒成想著渠魁還如此知兵,一句話就倒出用兵之道在虛實。

  李弼不敢怠慢,忙將他自己帶族兵的理解具以告之:

  “虛實之道,在于正奇相換。何謂正,先出合戰者為正,后出為奇。正奇可以是攻守、前退、主輔,正奇之間又能變化。如前一刻為主兵先攻,頓兵后,再以輔兵攻,那正變奇,奇變正。但善用兵者,又無不正,無不奇,使敵莫測,故正亦勝,奇亦勝。”

  張沖不斷點頭,對正奇之道的闡述,最容易試出將領的軍事理解。凡把正奇當成陰謀詭計之術,那顯然就是不知兵者。

  從李弼這話來看,這人是知兵的,做個善將有余,但……

  這邊張沖剛在想,那邊李弼最后又說了一句:

  “千章萬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

  嗯?此言一出,張沖對著李弼是真正的另眼相看,這是個人才。

  為何?

  在張沖看來,他將人才分為三個梯隊。

  第一梯隊者,能用而不能言。就是自己有實踐能力,但并不能準確講出自己的所思所想。

  第二梯隊者,能用能言。這類人才已經能將自己的實進行總結提煉,對自己實踐過程的諸多地方都能和別人交流清楚。但可惜,要言太煩,不能讓一般人聽懂。

  而第三梯隊者,就是能用能教。能將提煉的再進一步提煉,用十句話講述的部分,最后一句話就能說清。此時這人已經對自己所實踐的領域有了非常高的理解。

  如果說先前李弼說正奇,說了那么多,那算是第二梯隊人才。因為他也就是和張沖這樣有帶兵經驗的人講,才能溝通。但凡一個沒帶過兵的,根本不知道李弼在說什么。但李弼最后那話卻是直接升成第三梯隊人才,那句致人而不致于人,道出了兵法的精髓,甚至是全部奧義。

  這和張沖自己提煉的不謀而合,張沖就認為兵法之道就是一句:

  “掌握主動權。”

  所以,對李弼,張沖特別滿意,這邊立馬感慨:

  “有二位相助,何愁大業不成。”

  但張沖這邊話剛落,那剩下的三人中,出來一人,直接反駁:

  “此言大謬。夫以力爭雄,力有時窮。以智稱長,智有時短。渠魁以李氏二兄弟為走狗,欲以智力爭天下,吾見之必亡。”

  這話一出,李輔李弼二兄弟皆怒目而視,其中李輔雄勇甚弟,氣烈更甚,他直接罵到:

  “哪里的酸腐在這大言不慚,妄自矜夸。不知道有和見益于諸家?”

  說這話的這人,身上的衣袍滿是補丁,但目有精光,被李輔這樣的豪杰怒斥,都能晏然自若。

  他不理李氏二兄弟,而是直接對上首的張沖道:

  “將軍。智力使亂,名分得安。如一兔走街,百人追之。何也?分未定也;而積兔滿市,人過而不顧,非不欲兔,實分已定,不可爭。此才為長治久安之策。”

  張沖悚然,與邊上的何夔互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的震驚。有這般見識的,為國輔都夠了。

  然后張沖立馬走到此人跟前,拜道:

  “先生大才,只一言就讓人豁然開朗。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這人也很滿意張沖的禮賢下士,知道這是個識貨的。說白了,像他這樣的法家之士,就是在識貨的人手上才能發揮作用。

  心中滿意張沖,此人也不敢拿架子,忙躬身回應:

  “不敢勞將軍大禮,仆姓趙名達,瑯琊莒縣人,當不得大才。”

  張沖擺擺手,意思就是我知道的,這些客氣話就不用說了。

  然后他就看向后面二人。前面的李氏兄弟和趙達已經非常讓他驚喜了,這二人不知有和本事。

  二人中一個帶進賢冠、套草鞋,穿麻衣的年輕士人上來恭敬道:

  “仆無所長,無以教將軍。只希望將軍能豁達大度,知人善任,不嗜殺人,能倡仁義,收人心,勿貪子女玉帛。昔者秦亂,漢高起布衣,豁達大度,知人善任,不嗜殺人,五載成帝業。今元漢綱既紊,天下將土崩瓦解。將軍效漢高故事,法其所為,大業未必不能成。”

  “先生大名?”

  “泰山梁父范常。”

  張沖滿意,這也是個人才,好好培養一下,可以留置幕下做個掌書記。之前的李氏兄弟可以做爪牙,法家之士的那個莒縣趙達可以掌軍法,稽將帥不法。后面沒問題了,就可以和何夔一起協贊文書機密。

  收獲了滿滿一波人才后,張沖轉向了最后一人,這人比其他四人都要狼狽,鼻青臉腫不說,還猥猥瑣瑣,看著就讓人不喜。但張沖自然不會以貌取人,溫言笑道:

  “君可有教我?”

  那人臉上一紅,有點羞愧的樣子,勉強穩住顫抖的腿,鼓氣勇氣道:

  “我是本縣縣丞,吳用。會做官!”

  “無用?你不是會做官嗎?怎么叫自貶無用。”

  吳用臉更紅了,囁嚅道:

  “仆姓吳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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