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犁漢 > 第二百五十二章:會師
  光和六年,八月二十六日。

  旦,陂塘內的漢軍在任峻的統合下正式向外圍的泰山軍投降。之后任峻因率先反正的原因,果然被保留了部曲,之后被直送泰山軍橫撞隊,不知道讓多少人羨慕。

  只是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鄭渾終究是跑了。而同樣受傷的還有毛紹,本來其部也已經和泰山軍取得了聯系,但誰知先是反正之功被任峻搶了,然后他帶部曲去截殺潘芝的時候,其人卻不在,最后一番血戰,只才殺了潘氏的部曲。

  最后既無舉義之功,又無首級之功,所以毛紹被任峻裹挾著投降后只混了個什將,隸在丁盛校尉部下。

  想來毛紹也是悔恨的。彼時丁盛部主簿陳琴親自招降,如那時候投了,少說得是個屯將一職,但現在,哎!

  時也,命也。

  解決了陂塘的漢軍殘部后,泰山軍已經在管城地區修整了兩日,收拾一番后,全軍再次北上。

  停駐在衍氏小城的張旦部已經幾次羽檄飛傳,說滎陽地區的漢騎已經游弋到左近,張旦部擔心敵軍先發制人,急切詢問張沖下一階段計劃。是繼續讓張旦部堅守呢?還是往南移動,好盡快與本軍匯合。

  這些檄書傳入泰山軍幕府的時候,張沖看得非常惱火,他對邊上的何夔道:

  “本料阿旦在我身邊久,學了點東西,后面又主軍一方,該是個有主見的。但你看看這些信?全無一定自己思量,全是等、靠、要。等本軍命令,向本軍靠攏,要本軍支援。哼!”

  何夔笑著安慰張沖:

  “渠帥,你這就有些苛責了。阿旦還是有主見的,不然你又如何會外放他做方面?他之所以如此,不過是上下之別,幾次請命也因為覺得渠帥你更高瞻遠矚。所以,非是阿旦無主見,全因渠帥你威太重。”

  何夔小拍了下張沖馬屁,果然張沖笑了下,調侃道:

  “看來還是我的不是咯。”

  何夔知道張沖并不是真的在遷怒張旦,也不會不知道張旦請命的原因,渠帥之所以如此焦躁,全因為一人,那就是神上使馬元義。

  此人又在捉妖,不過這一次不是談什么分兵,而是做起了在軍中傳教的事。

  自馬元義與泰山軍一同北上后,張沖等人還道其人改變了,因為馬元義一路行軍都聽張沖指揮,甚至手下那六千人的潁川黃巾的指揮權都陸續交給了張沖。

  但很快張沖就明白人家馬元義為何不爭了?人家開始爭意識形態了。

  馬元義帶著他整編的那群黃巾力士到處在泰山軍各營宣講太平道教義。馬元義不愧是太平道中最一流的宣教者,不僅講的教義貼合底層利益,甚至食住都和泰山軍士卒們一起。

  要知道這時候泰山軍還是隸屬于太平道的泰山方,這是全軍都知道的事實。但實際上,張沖因為對太平道具體的教義并不認同,很少在軍內傳教。他雖然也有宣講使,但更多的是講分田的事,講我們如何為窮苦人做主。

  所以當馬元義這一下基層,迅速讓一批泰山軍基層軍吏和士卒皈依了太平道,每日和馬元義一樣做著儀式,誦讀《太平經》。

  張沖很快就知道了這個事,他趕忙向軍中各級軍吏通聲,命各營不準馬元義等人入營傳教,另一方面他趕緊和軍中一干幕僚討論這事的解決之道。

  這件事讓張沖立馬認識到,長久以來他刻意回避的一個問題到現在已經不能再回避了。

  那就是泰山軍到底是一只宗教的軍隊,還是一只為黔首立命的軍隊。

  答案自然很清楚,張沖從未想過要靠宗教來改造天下。只是在過去,泰山軍因為勢單力薄,需要找太平道作為盟友,好爭取他下面廣大的黔首信徒。所以張沖需要一直掛靠在太平道下面發展。

  但任何事情不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太平道反抗漢庭雖然有正義性,但說到底他是一個原始宗教組織,有大量神秘和愚昧的東西在了。

  如果張沖放任這些東西在軍內滋生,一方面教權會侵奪他的威望,另一方面也會腐壞泰山軍吏士們的精神。所以張沖之前一直有意收著這些。

  而現在呢?馬元義顯然是看出了他的優勢和泰山軍的短處,他放棄正面與張沖爭奪軍隊的領導權,而是從側面去影響下層士卒。這個方法顯然是奏效的。

  張沖專門找馬元義談過這個事,但馬元義的意思是,他自覺不如張沖嫻于軍事,但他自覺在教義上頗有可取之處。所以就張沖管軍,他管教,共同將泰山軍塑造為一只忠于太平道的護道軍。

  張沖沉默良久,沒有多說話,就退了。

  現在是滎陽大戰前,他不能和馬元義現在就決裂,到時候親者痛仇者快。但滎陽大戰之后嘛,他張沖已有辦法。

  但這理是這么個理,但到底是讓你憋屈的。說實在的,沒有他張沖浴血沙場,現在黃巾軍早就被滅了。

  之前潁陽一戰,沒他數百里奔襲支援,汝潁黃巾軍早就是昨日黃花了。但實際上呢?太平道是如何對他的?以前是唐周排擠他,張角要罷黜他,馬元義要利用他。如此種種,如何讓人不憋屈。

  這馬元義之前不傳教,非要在最后進攻滎陽前傳教,就是看準了張沖會顧全大局,不敢和他翻臉,所以做此試探。

  而一但這個試探沒有反制,立馬就會有下一步試探。就和切香腸一樣,越切越小,然后張沖的底線也越來越低。

  說實話,張沖也是普通人。他不知道多少次想過,咱直接撤了得了,憑啥是他顧全大局,憑啥總是他吃虧。

  但理智告訴他,這一切一切的排擠,根本原因在于他張沖有了足以影響大局的實力,但還不具備相應的威望。所以這些人只會控制他,防他,而不是尊重他,追隨他。

  此情此景正如日后一九三五年前后的歷史分野。

  所以張沖正確解開此結的關鍵不是什么撂攤子,反而得做得更多,并在一個關鍵時期力挽狂瀾,告訴所有人,跟著他張沖才能走到最后!

  所以縱然是憋屈,但也只是憋屈。既然是憋屈,那找個地方發泄一下就好了。而很不巧,張旦就成了無傷大雅的發泄口。

  這邊何夔一逗趣,張沖罵完了,很快就布置了下階段任務。

  “張旦部繼續在衍氏小城多造營壘,與主力大軍勝利會師。”

  之后張沖就帶著近兩萬的大軍繼續北上,一點不耽擱。因為張沖深知,此時張旦部確實兵力不足,也很擔心漢軍會大膽包圍吃掉張旦這部偏師。

  八月二十六日,李大目和典韋兩部共計兩千人組成前軍率先出發,先北上打通這一路的交通線。

  八月二十七日,張沖、馬元義都主力黃巾繞過管城直接北上,一路車馬粼粼,軍容鼎盛。

  但張沖這邊剛北上,從開封開來的一只千人漢兵就打算趁機截擊泰山軍后軍。

  這只開封兵的主將叫陶魏,是前漢時期開封侯陶舍后人,現在為開封尉。

  自何苗任河南尹,就陸續開始調動豫東一片縣卒救援管城,而開封令就命陶魏帶著千人兵坐船沿著汴水北上了。

  但陶魏膽怯,出發沒兩日后又帶兵返回了。他不敢去管城下冒險,那是雞蛋碰石頭,智者所不取。他向開封令借口說,軍士鬧餉不愿離開本境去外鄉作戰。

  但這開封令就是從基層升上來的,自然知道底下道道,他訓斥陶魏:

  “賊匪定是要北上滎陽的,到時管城能留得幾多兵?現在逡巡不前,不說我這里交代不過去,到時候又如何向河南尹交代?”

  很顯然,陶魏聽懂了縣君的潛臺詞,既然上面的軍令是要支援管城,那定然是要完成的。但至于其他的嘛,他們不會多管。

  于是陶魏再次沿汴水北上,一路到了管城西二十里外下了船。他剛到沒多久,就看到一只長蛇大軍蜿蜒向著北面而去,他也不追擊,反等到泰山軍全部撤出管城,他才率軍開進了管城。

  就這樣管城被陶魏就這樣“收復”了。

  撿了一次便宜,陶魏打算再接再厲,于是他繼續追擊,只是見泰山軍后軍后便又繼續頓兵觀望。

  但殊不知此時陶魏所部的情形正收入一只騎軍的眼下。

  當陶魏見泰山軍后軍繼續北上時,忙要帶著所部繼續跟上。這時候,從東南處響起一陣馬蹄聲,陶魏大驚。

  只見一只千人左右的突騎直接從左后方的茂林中殺出,眨眼間就沖撞入開封兵的后隊,一時間慘叫聲不絕。

  這只漢騎正是負責埋伏的田俊,在陶魏等人開入管縣時,張沖就收到了城內信報送來的消息。立馬就命田俊帶千騎迂回到左后,對這只冒進的漢軍實行致命一擊。

  三刻后,當“陶”字大旗被砍斷,田俊收下了陶魏的首級,簡單打掃了一下戰場就率騎軍北上了。

  就這樣,田俊小試牛刀,又一只漢兵折戟在這片平原上。這就是騎軍在平原的優勢,它就是王者。

  但事情有意思在,當泰山軍這邊用騎軍又一次殲滅一只漢軍時,本該在滎陽駐扎的三千幽州突騎這時候也突入到衍氏,也打算對駐扎在此的張旦部予以毀滅打擊。

  一直很重視戰場偵查的張旦很快就偵查到這一情況。他和主簿范常商量后,與其苦苦堅守不如直接半道伏擊。

  他們將伏擊地點放在了滎陽到衍氏的一處險地,滎澤。

  滎澤實際上是濟水泛濫后停留在深凹的一處水泊。衍氏是濮水和濟水的匯流處,每當夏汛時,濟水泛濫溢出,就會在滎澤這里停留,然后水一退,滎澤水就這樣被留下了。

  滎澤是大泊,蘆葦茂密,張旦就打算帶兵兩千于此地伏擊路過的漢軍騎兵。

  為了保證伏擊,張旦還令潘璋選善水者兩百在周遭做誘餌,引誘漢騎追擊。

  果然,沒多久奔行而至的幽州突騎就發現了在道邊歇息的潘璋部。漢騎軍主力并未停留,繼續沿著官道奔行,只有一只百人騎從一邊分了出來,顯然是要殲滅潘璋等人。

  看見幽州大馬奔涌而過,潘璋等人是真的有點慌,他們是真沒見過數千騎軍橫塞道野的場景,根本沒有勇氣反擊,各個亡命向著滎澤邊奔。

  追擊潘璋的百人騎打著“鮮于”旗幟,為首的騎將輕蔑地看著抱頭鼠竄的賊軍,搖手下令,然后一陣箭羽就向潘璋等人射去。

  奔的慢地二十多人直接被射成了刺猬,但更多的已經隨潘璋游到了澤內,消失不見。

  那個鮮于騎將,暗罵了聲“鼠輩”,就帶著百騎離開隊列向著那片蘆葦蕩繞去。但百騎剛穿過蘆葦,正要選一片闊地,好方便對澤中的蛾賊繼續射擊時,更密集的箭雨直接覆蓋了他們。

  原來當漢騎奔來時,張旦留魏舟、李輔、羅綱繼續潛伏,命霍讜,李存,張能三部從頭腰尾三處同時對這股敵騎發動伏擊。

  鮮于騎將并未突入,見其部陷在了蘆葦蕩里,驚嚇之下,一轉馬頭就向著本兵方向奔跑。

  張旦哪會讓這騎將跑掉,忙令潛伏在蘆葦蕩的六部兵一齊對著漢騎后隊截殺。張旦選的這個時機非常好,此時漢軍騎軍的前軍早已沒影,只有千百人的騎軍還在蘆葦蕩邊的官道慢行。

  張旦的目的就是打算吃掉這千人騎軍。

  張旦想吃漢騎,但殊不知人家也想吃他呢。

  原來漢騎主將宗員一眼就識破了張旦的伏擊計,張旦這邊剛露頭伏殺他的后軍,宗員就帶著前、中兩部騎兵兜頭殺了回來。

  幸虧張旦給自己留了后手,在宗員拉起包圍圈時,帶著所部又撤回了蘆葦蕩,并起出之前藏在蘆葦蕩里的小舟,飛速劃向澤心。

  宗員見沒能抓住這只黃巾軍,也不氣餒,把這滎澤一圍,就開始用火油燒蘆葦蕩,打算將這些黃巾澤硬生生的困死在里面。

  就這樣,出戰就失利的張旦,帶著所部被三千漢騎圍困在澤中,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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