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犁漢 > 第二百八十六章:會兵
  楊典睡懵了,當什將朱南告訴他們被包圍的時候,他有點沒反應過來。

  但很快外面的煊沸越來越大,外面的敵人顯然舉起了火炬,在黑暗中各種嘯叫。

  楊典再不敢耽誤,穿上衣甲,連忙帶著扈兵們走到營帳外圍。

  到這里,他才知道圍著他們的究竟是什么人。

  透著火光他看到一些披頭散發,衣甲也破破爛爛的武團部曲,估計是幾次大戰中被打散的潰兵,然后在野外游蕩成團。

  但這些沒了心氣的殘兵敗勇不是只敢狩獵小的聚落嗎?自己這里百人軍士,他們竟然有這個膽子來捋虎須?

  黑暗中,楊典也看不清到底來了多少敵人,后面是不是還有埋伏,所以他也只高聲呵斥:

  “別不長眼,咱這里的刀都比你們人多。不想死的都散開,不然撞在乃公刀山,保叫你做個枉死鬼。”

  楊典雄厚的聲音讓對面的狩團明顯發生了騷動。有些在虎視眈眈后,見這些兵子不好惹,只能不甘的退入了黑暗。

  但有些顯然餓慌了,或者有其他依憑的,不說話,但就是圍著楊典他們不散。

  見這些游團還不死心,邊上的什將朱南惡狠狠的問楊典:

  “屯將,我看這些人是餓瘋了,不殺一批,不見血是不會散的。”

  楊典搖了搖頭,對朱南道:

  “不行,太冒險了。黑里頭誰知道這些狗奴后面還有什么人?不能讓弟兄們冒這個險。”

  想了會,楊典對朱南道:

  “這樣,我一會將隊伍分成五個隊,每隊值半個時辰。現在到天亮差不多也就兩三個時辰的樣子,我先帶扈兵守第一輪。就這樣吧。”

  朱南點了點頭,就去喊幾個隊將去了。

  一夜無事。很顯然,對面的游團也吃不準這些兵子到底是什么來路,又有多少刀,也沒敢進攻。

  十月二十五日,天剛佛曉。

  楊典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來到了帳區外,這時候對面的虛實他才看清了。而這一看,他不禁倒吸一口氣。

  只見他們帳區外,密密麻麻的擠著人,此刻皆倒在地上酣睡。而昨夜的些許篝火這時候也化為裊裊,顯得格外荒涼。

  楊典咽了一下口水,這些游團怕不是得上千啊。到底哪來的這么多人?

  就在楊典驚詫的時候,對面也醒了,顯然也看到了他們昨夜圍的兵子的真實人數,一時間都大膽的圍了上來。

  楊典也是個兇人,這會被逼到墻角,狠勁也上來了。他率先拔出刀,然后全屯開始排列陣型,準備對這些游團發動進攻。

  就在兩邊劍拔弩張之際,突然從游團的后面傳來一陣虛弱的聲音:

  “對面可是太平道的黃巾兵?”

  楊典他們泰山軍的軍衣都是一身黑,但為了展示他們和黃巾軍的關系,他們也都一直頭抹黃巾,所以不怪乎對面看到他們會這么問。

  楊典朗聲道:

  “我們是從河南來的泰山軍,你們是什么人?”

  誰知道這句話直接引起了巨大的騷亂,很顯然對面發生了很大的爭執,隨即就在楊典看不明白中,這千人的游團立馬就分成了三股。

  剛剛還結成一片和泰山軍對峙的游團因為楊典的一句話給弄分裂了。

  然后楊典看見有一股,明顯還有殘破衣甲的游團率先出走。然后又一股上來對楊典道:

  “泰山軍威震大河上下,誰人不知。弟兄們餓得急了,也不知道是貴軍。所以沖撞了,我們這就走。”

  楊典想了想,讓扈兵去拉一車軍糧來。

  扈兵推著軍糧到了對峙的中間,然后就撤回了。

  楊典高聲回對面:

  “這是我們泰山軍贈與各位好漢的軍糧。我泰山軍以后就留在本地了,正在漳水兩岸建立屯點,各位好漢要是信得過,想給家里人個安生日子都可以去。而且你們去多少,收多收。”

  楊典給這些人軍糧是這樣打算的。他雖然是本地人,但泰山軍大多數人都不是,如果初來此地就給當地人一種逞威的感覺,那不利于他們和本地人打好關系。所以楊典就想出了懷柔的辦法。

  他們這些軍糧都是從敖倉起出來的,這次為了去尋列人的黃巾部隊,帶了不少。所以用一車粟換一個宣傳,不虧。

  這朋友是怎么交出來的?就是出手闊綽,為人四海。

  有這車粟開道,那伙游團明顯熱絡了起來,甚至原先躲在后面的幾個領頭的也露著一口殘牙,對楊典他們說些捧場話。

  最后這些人趕忙推著粟車走了,至于楊典說的什么回漳水邊去種地安家,這些領頭的聽了就忘了。

  開玩笑,好不容易聚攏了這些人,要是去那勞什的屯點,那人不立馬散了?他們沒那么傻,不費一條命就拿一車粟,不虧。

  但泰山軍扎根鄴城的消息,終落在所有人耳里。而這終究會傳遍漳水沿岸的聚落,相信只要泰山軍做出樣子來,那人口重新回到屯點是早晚的事。

  就這樣,三撥人走了兩撥,最后一撥人,從眾排出一個帶著黃巾頭的粗壯漢子。他紅著眼,蹬著楊典,顫巍巍道:

  “你們真的是泰山軍?”

  楊典點了點頭,然后他就見對面這個粗豪的漢子突然就哇哇大哭出來。

  正在楊典納悶之間,這漢子將自己來歷說來了。

  原來此人正是人公將軍張梁的扈從將張諤。自從巨鹿城下,張梁戰死,張諤就帶著十幾個扈兵逃出了軍隊,就在這漳水北岸浪蕩。

  原先,他是要去列人找張梁的弟子祭孫的,但因為盧植的河北漢軍將之圍了三重,他沒辦法入城,只能繼續帶著滾出來的游團浪蕩。

  經過大哭的發泄,張諤緩了過來,他對楊典說:

  “帶我去見你們的渠帥,我有要事稟告他。”

  楊典為難的看著他,搖了搖頭道:

  “這恐怕不行,我也是有任務的。而且渠帥遠在鄴城,咱們沒人手送你去那。”

  這是楊典的回復,但他沒說的是,我哪知道你是不是人公將軍的扈兵啊,要是漢軍死士,他將之送到渠帥那里,那不是完蛋了?

  所以楊典直接拒絕了。

  但這個張諤還是不死心,進一步緊逼道:

  “你們是要去列人吧,那行,帶上我,我要去見祭渠帥。”

  見楊典還要否認決絕的樣子,張諤直接威脅道:

  “我有大事在身,你百般推諉,就不怕誤了大事?到時候你百死莫贖。”

  楊典暗罵一聲麻煩,然后在要求張諤為他帶隊做向導后,也只能同意了。

  就這樣,張諤帶著數百人的流團來就跟著楊典的先鋒屯繼續朝東開進。在路上,楊典也從張諤那里弄清楚了昨夜圍他們的游團的來歷。

  自從河北亂戰開始,這冀州就亂掉了,到處是活不下去的乞活游團。這魏郡北部的這一只本來都是附近活不下去的小游團報團取暖。

  但后面隨著巨鹿之戰、列人之戰幾次大規模戰事,不少漢軍的逃兵和河北黃巾的逃兵都流落到這些游團中,并逐漸靠武力取得了指導權。

  就像昨晚包圍楊典的千人游團就可以分三類。當時率先跑掉的那股就是漢兵逃兵主導的。他們擔心泰山軍知道他們來歷后,會殲滅他們,是以率先逃跑了。

  而拿了楊典送的一車粟的那批是附近鄉豪。他們和漢軍的關系也不睦,因為他們有一批人就是從列人戰場死里逃生出來的,知道漢軍是如何不把他們命當命。

  而最后一批就是張諤帶的,他們多是窮苦或者親太平道的。

  聽到這些,楊典還疑惑的問了下張諤:

  “你們這些人,彼此都有怨,還能聯合一起圍我們?”

  張諤悠悠說了句:

  “還有什么過去的恩怨啊,能活著就已經要我們傾盡全力了。這次,不是我們實在沒糧,也不會來尋你們這百人的晦氣的。但沒辦法,人不吃飯,就會死。為了求活,誰還顧得了這些了。”

  楊典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畢竟他對這個自稱人公將軍扈從將的人還是有很大疑慮的。

  單說一個,你作為人公將軍的親將,現在人公將軍戰死了,你還活著。這不就是逃兵嗎?甚至嚴重點說,這就是棄主之輩。

  對這種寡義廉恥之輩,他楊典沒什么好談的。

  于是就在這種沉悶下,泰山軍先鋒屯大概走了十來里,來到一處土寨。

  這土寨坐落在一片平坦的開闊地上,內里還有菜地。楊典一看這樣子就知道這土寨肯定有來歷。

  你說為何?

  這附近都被戰火破壞成這樣了,這寨子竟然還能安然無恙,這不正說明了問題?

  楊典從張諤那了解到的也是這樣,這家據說是一家姓馮的土豪,和鄴城的馮家不出五服,所以河北漢兵都給一份體面,無人騷擾。

  但這算落在楊典手上了,這種土豪正是他要打擊的。

  于是,楊典下令攻擊,只兩刻不到就殺進了寨子。這讓邊上觀戰的張諤有點咋舌。

  這種傳家的塢壁,雖小但堅。他們過往不是沒打過,但也總是將之一圍然后靠人命填,什么時候破的如此輕易的。

  也正如此,張諤對泰山軍的戰力有了更直觀的認識,也再次堅定了他的決心。

  之后,泰山軍先鋒屯從這馮家寨里繳獲了數十只羊,百只雞,還有幾百石粟。楊典也不虧自己人,忙讓弟兄們殺羊宰雞,弄一頓快活的午食。

  張諤的那些游團也被楊典使喚來幫忙,在料理食物中,兩隊人關系親近了不少。

  炊煙裊裊,肉味混著粟飯味到底有多饞人,只讓那些靠莖塊草根果腹的乞活們幸福得直以為在天上。

  很快,人人分得數今羊肉,兩個雞子。一大鍋混著羊肉湯的粟飯傳下去,眾人用瓢吃個痛快,酣暢。

  游團的人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輩子值了。

  一個時辰后,楊典帶著隊伍繼續出發。而這一次,眾人的士氣飽騰,不少人還唱著本地的民謠野歌,順著風,傳得很遠很遠。

  路上,他們又遇到了一個里社,但早已成了廢墟,在路過里社中央的一處祠堂時,隊伍內的人發現這祠堂還是一座祭祀黃天的祠堂。

  于是,眾人入了祠堂,拔了拔野草,稍微祭祀了下黃天,就繼續出發了。

  眾人一走,幾只野狐就從神岸中鉆出,消失不見。

  這次他們沒走多久,后隊的什將就奔向楊典,說原先那批游團又跟上來了,為首的就是之前的漢兵逃兵。

  楊典望了望天色,讓那什將繼續警戒,然后他帶著隊伍繼續往前趕,張諤告訴他,列人已經不遠了,楊典不想在這里和那些殘兵敗勇浪費時間。

  隊伍繼續走,很快后什就回報,說他們打了個反擊,將那些人都攆走了。于是楊典就更加不管那些游團了。

  爾后,楊典帶隊走到了一處溪河,這是漳水的一個小分支。像這類河流小溪在河北是星羅棋布。

  漢時的河北還不全是平原,有很多低洼處。從太行山分下的水脈在低洼處匯聚就成了河流、湖泊。

  而且河北邊上還有黃河,黃河因為從源頭向東流時經過黃土高坡帶出大量泥沙。導致到了河北一帶的平緩地區,水流下降,泥沙就沉積下來。這就導致下游河床高起,一旦黃河泛濫,就從兩翼側流,導致了黃河常常改道。

  只東漢黃河就大改道一次,入海口從河北改道了山東。也正因為黃河時常泛濫,才為河北留下了豐厚的泥沙作為土壤,塑造了肥沃的河北。

  楊典帶人勘探了下水溪流,見才及膝,便決定隊伍直接涉水過河。

  可這人剛過一半,就從對岸殺來一波人,高喊:

  “殺賊!”

  楊典聽到這聲,以為還是之前那批妄為膽大的殘兵游團,于是怒火中燒,拔出刀大罵:

  “真當乃公泥捏的,今日不殺個血流成河,他們是不知道怕的。”

  但就在他帶人涉水要過的時候,邊上的張諤突然奔到前面去,然后邊走邊喊:

  “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卻是原來張諤眼神好,看到對面也纏著黃巾頭,趕忙上來制止。

  就這樣,楊典的先鋒屯終于聯系上了列人的青州黃巾,一場火拼就這樣消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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