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暗下的手機屏幕,倒映出秦暗眉間深深的褶皺,愁緒難消。幾分鐘前,他接到外公電話。老人對他劈頭蓋臉痛罵三分鐘,耳畔嗡嗡作響。留在耳邊的最后一句余音是:“等我死了你再二婚!否則我就死在你二婚那天!”
秦暗癱在轉椅上,仰頭嘆出一口長氣,渾身無力。心口,堵的更厲害了。季晴逼的很緊。她到公司樓下后,一分鐘一個電話,硬生生把秦暗逼下樓。那輛出租車里,看見她們姐妹倆。秦暗生平第一次,那么討厭季雨!舊日恩情,都抵消不了那股厭惡情緒!“上車,去民政局。”
季晴催他。“下車。”
秦暗卻打開車門,又是豪氣地給司機甩出幾張百元大鈔,堵住司機的嘴。“你不要拖了,今天必須離婚!”
“你不會以為,我會坐這種車出行吧?”
“……”“下車,坐我的車。”
季晴不懂他作為總裁的坐車儀式感。可為了離婚,他這點小毛病,她能慣。下車,走入風中。徐徐微風吹卷季晴的白裙,裙擺擦過秦暗的西裝褲管,她摁住裙子,不讓越界。還沒離婚,就已經將距離保持到這種程度。秦暗劍眉緊緊皺起,英俊面龐不動聲色地沉了下來。他恐怕是故意的。故意從停車場里,開出一輛明黃色,騷氣十足的敞篷跑車。二人位!沒有季雨的位置!“你只有這輛車嗎?”
季晴合理懷疑他故意搞事情,“你那輛黑色商務車呢?”
“保養。”
秦暗歪頭示意,“離婚又不用三個人。要么上來,要么滾蛋!”
他有情緒,他故意的,他在刁難。他用種種手段表達,婚姻都是他和季晴兩個人的事。即使離婚,也沒有季雨的位置!為了能夠離婚,季晴只能忍耐。連季雨此刻都很懂事,自己提出:“姐,你們去吧。不用管我。”
季晴鉆入車里,安全帶一系。人未回神,跑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了出去。排氣管在行駛中發出響亮的轟鳴聲,拉風音效,同時也代表著秦暗的怒意。承載這份怒意,這快到近乎不要命的車速。忍住恐慌,季晴一路閉眼,抿緊嘴唇,硬撐著不叫出聲來。很久很久,季晴都不敢睜眼。直到,季雨的電話打來。她接起電話,聽季雨在電話那頭問:“姐,你們還沒到嗎?我已經在民政局門口了。”
不錯。他們出發后,季雨為防他們私奔,也打車前往民政局。還真讓她發現,他們沒有來到民政局!這通電話既是提醒,也是警告。警告季晴,不要試圖跟秦暗逃跑!季晴在颼颼涼風中,睜開一道眼逢,周圍是她不認識的公路。“秦暗,你往哪開?去民政局啊!”
迎著呼嘯風聲,她大聲說話。身旁,秦暗卻靜的可怕。他像是被一頂隱形鐘罩扣住,屏蔽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她的話,充耳不聞!“秦暗,去民政局!”
她大叫,他無視。“秦暗,這樣沒意思的!我們互相沒有感情,本來就該分開!”
“秦暗,你聽不見嘛!”
“你再這樣,我跳車了!”
“我真的會跳!”
她不是在威脅。她真的做出解開安全帶,明顯要跳車的動作。車子以極快速度轉到應急車道,一個猛剎車!季晴在慣性下,狠狠往前撲,撞的額頭生疼,差點涌出眼淚。“你太過分了!你不是人!”
“你拿我的命開玩笑!”
“你為什么要折磨我!我根本不欠你!我忍你夠久了!”
憋著淚,她的小粉拳,流星火雨般砸在秦暗身上,一拳又一拳,整整一分鐘!因為帶著哭腔,怨怒的語氣有幾分嬌嗔。秦暗身形屹立不動,任憑她落拳發泄,心甘情愿受她的怨。她眸中水花盈盈,眼淚卻始終沒有落下。堅韌的令人心疼。“打夠了么?”
待她收拳后,秦暗才啟唇輕問。甚至騰出一只手,毫無波瀾的聲音再道:“不夠繼續。”
季晴心中有氣,有怨。看著那只主動送來的手掌,她不假思索,捉到跟前,一口咬在手腕!用盡力氣,發泄兩年委屈,牙口沒一分留情。這刻。秦暗終于感受到痛了。他緊緊攥拳,眉心深皺,掌背青筋暴起。痛到整只手臂在顫抖,卻是一聲不吭!“還咬么?”
待她松口,依然是咸淡無味的語氣問她。可季晴,分明已經看到他掌背上根根分明的青筋。心,一下就軟了。“你就是,給我打死。也還是要離婚。”
季晴口風不改。盡管心軟了,嘴還是硬的。“是季雨逼你這么做的吧。”
秦暗涼涼的聲音道。“小雨不逼,我們也會離婚。她回來,就注定我們會離婚散場。我們的婚姻沒有愛,遲早有一天會后悔。不是你后悔,就是我后悔。”
“你真無情。”
秦暗仰頭,長嘆一聲,“可我也有問題。”
季晴望著他冷峻的側臉,陽光將他的側臉線條勾勒的很深刻。英俊雅痞,淡漠疏離,是她喜歡的模樣。從少年到男人,他沒有一分改變,她的愛也一分都未曾減少。可她卻要將他推出去。季晴忍著心臟被生生撕裂般的疼,選擇成全他們,“去離婚吧,秦暗。”
“嗯。”
秦暗也沒再多說一句,發動車子,緩緩駛離。這次車速很慢,不再飆車,不再瘋狂。不再有狂風呼嘯,血液逆流,腎上腺素飆升的恐懼。車里,是發泄過后的平靜,是風暴席卷后晴朗的天。民政局。季雨終于等到他們倆。她乖乖守在門口,手里捏著一堆排號票。不錯。他們沒來前,季雨就已經為他們取好排號票,過號再取,隨著時間累積,攢了不少廢票。“謝了。”
季晴還得對這迫不及待盼他們離婚的妹妹,道聲謝。秦暗的臉,更冷更陰沉。他從季雨身旁走過,陰涼的聲音道:“我永遠不會娶你。”
季雨臉上那點幸災樂禍的笑僵了。一桶冷水從頭澆到腳,將她凍僵,唇齒顫抖。眸中有不甘、不快、不服,卻也有‘等著看吧’這類不認輸的動力。在走流程。工作人員看著這對郎才女貌的小年輕,多少是惋惜的。“結婚才兩年,什么問題過不去,確定要離嗎?”
“確定。”
季晴回答。“不再考慮考慮?現在有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再回去想想?”
“不考慮,麻煩了。”
季晴拒絕的斬釘截鐵。“財產分割做好了嗎?”
“好了。”
“沒有。”
前者回答是季晴,后者跟上的是秦暗。季晴投去指責目光,“離婚協議都簽好了。”
“我還沒簽。而且,我覺得之前的協議不好,有些東西還得改!”
工作人員看出這位先生對婚姻還有挽留之意。秉著國家倡導‘勸和不勸離’的做法,工作人員勸道:“你們先把財產問題處理好,再來離婚吧。我這一蓋章,財產就屬于離婚后了。掰扯不清的。”
“我不需要財產,凈身出戶都沒問題。繼續吧!”
季晴的心急,路人皆知。工作人員給他們遞出兩份文件,“簽字吧。”
即將走入最后流程時,季晴的手機忽然響了。鈴聲,引來秦暗的目光。季晴原本打算掛斷電話,一瞧,卻是爺爺打來的。那個在農村生活的爺爺,平時從來不會給她打電話,從來不敢打擾她的生活。這通電話,令她心驚。季晴急忙接起,“爺爺?”
身旁,秦暗抿唇,不動聲色地控制住,即將上揚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