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知要下雨,卻沒料到大雨來得如此迅猛。

  滂沱大雨,瞬間讓這盲腸小道變得泥濘不堪,眾人全身淋透,皆苦不堪言。

  路上并沒有可以避雨的地方,眼見天就要徹底黑下來,衙役們舉著火把,罵罵咧咧地吆喝著讓眾人趕緊趕路,誰敢稍有延誤就用鞭子抽打。

  沈月晞還發著高燒,頭腦一直昏昏沉沉的。踩在泥濘的小道上,小腿一不小心被荊棘割破,鉆心的疼,但她還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去。

  在她身后,已經有一些婦人體力不支倒在地上,馬上就被衙役揮過來的鞭子抽打出一陣慘叫,只能咬牙繼續爬起來緩慢前行。

  她知道在沒有斷氣前,衙役是不會可憐他們這些流放犯的。

  蕭濯戴著沉重的手銬腳鐐,丁當作響,步伐沉重,腳腕處滲出混著泥水的血漬,緩慢地隨著人群往前走去,臉色蒼白得可怕。

  沈月晞湊過去,見蕭濯并沒有抗拒她的接近,便試著去攙扶他。

  蕭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多語。

  頂著傾盆大雨走了數里,道邊出現了一處寺廟。

  外墻已經有數處坍塌,墻皮都剝落下來,一眼便知是座荒廢已久的破廟。

  待眾人進了廟,發現其實廟并不大,只有一座前殿,一座后殿,兩個殿前后相連,中間靠兩扇門隔開,如今只剩門檻,門板已不知去向。

  勉勉強強可以裝下他們這群人,至少能躲雨。

  所有的流放犯人都被攆到了后殿,沈月晞一到后殿,馬上尋了一處不漏雨的角落,扶著蕭濯過去坐下。

  衙役過來點起一個火堆,又往人群中央扔了幾個饅頭,便轉身離開,根本不在乎扔在泥水里是否會臟掉。

  人群一哄而上去爭搶。

  一路被衙役催著趕路,沈月晞已餓得頭昏眼花,眼前直冒金星。見到吃的,她不顧一切地沖過去搶奪地上的饅頭。

  搶奪中也不知被誰狠狠地撞了一下,她身子一歪,眼前一片眩暈,翻滾在地上。

  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痛,應該是擦破皮了。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來不及看傷口,而是興奮地看向手中緊緊握住的饅頭。

  這可是她和蕭濯的救命稻草。

  今晚的口糧總算有了。

  用袖子擦掉上面沾的泥水,再把已經臟了的皮小心翼翼地撕掉,然后掰了一半分給蕭濯。

  “喏,給你。”

  這男人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說過話,她也不指望他回答。

  至少從方才開始,他已不再拒她于千里之外了。

  蕭濯接過那一半饅頭,看了一眼,默默吃了起來。

  很好,如果有了逃跑的機會,她相信蕭濯會捎帶上她的。

  如今最大的問題便是蕭濯腳上和手上帶著的鐐銬要怎么解開。

  她路上一直在關注那個腰間佩戴著鑰匙的衙役,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接近。

  而帶著鑰匙的衙役也格外的謹慎,即使到了夜間睡覺也不會解下,而是放入胸口的衣襟里。

  隨著死去的人越來越多,她的心越發焦急。

  光是冒雨前行這一段路,已經又有幾人死去。

  再不離開,她恐怕真的要一穿越過來就要再次掛掉了,她相信,上天肯定不會再給她第二次重活的機會了。

  廟外面漆黑一片,雨一直下,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

  空氣開始變得涼颼颼的,她下意識地蜷縮著往蕭濯身邊挪了挪。

  自己的高燒一直不退,制造機也暫時幫不上忙,一切只能先靠自己了。

  輾轉反側,她瞇眼淺睡了一會,又被凍醒。聽著廟外嘩嘩的雨聲,廟里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她越發睡不著了。

  不想聽對面的呼嚕聲,她一翻身,正好看到蕭濯也不曾睡。

  蕭濯那雙眼睛銳利地掃視著周圍,忽然俯在她耳邊小聲道:“不要出聲。”

  沈月晞很詫異,這人居然主動和自己說話了。

  近在咫尺,她感覺到蕭濯渾身緊繃,身體隨時處于反擊的狀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

  好像有什么危險……

  蕭濯起身,提著手銬和腳鐐以免發出聲音,拉著她往窗戶下側面躲起來。這里隱蔽性極強,無論是偷襲還是躲避追殺都是極好的地方。

  外面隱約傳來嘈雜的馬蹄聲音,沈月晞一時有些好奇,探出半個腦袋向外望去。

  不遠處突然“崩”地一聲輕響。

  好像是有人在彈棉花?

  她還在琢磨,一只大手按住她的頭頂,猛地將她按了下去。

  一道寒光嗖地貼著她的頭皮飛過,緊接著傳來“篤”地一聲響,好像什么東西釘進了木頭。

  她看向聲響發出的地方,只見紅漆斑駁的支柱上,明晃晃地釘著一只雕翎箭,箭的尾羽還在微微顫動。

  她的心臟劇烈地跳起來。

  自己還傻乎乎地往外看呢,還好蕭濯手快,差點成為剛穿越過來就被一箭爆頭的倒霉鬼。

  “敵襲!”

  一個衙役擎著刀沖入后殿,剛大聲呼喊示警,颼颼連響,已當胸中了數支箭,一頭栽倒在水坑中,將身下雨水染成血紅。

  人群“轟”地一下炸了鍋,紛紛站起來想躲避,但大家都被鐵鏈鎖著,根本無處可逃。

  羽箭破空之聲絡繹不絕,黑暗中蹄聲隆隆,不知有多少襲擊者。沈月晞只看到衙役與流放犯紛紛中箭,有的人身中數十支箭,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一時間破廟內慘叫聲此起彼伏,宛如人間地獄。

  她和蕭濯因躲在窗下,箭雨沒有傷到他們,但她依然驚恐不已,雙腿抖個不停。

  媽呀,本來還想著計劃跑路,如今居然還有人來刺殺他們,太夸張了吧。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以她現在還發著高燒的虛弱身體,就算只挨上一支箭,也非死即殘。

  也不知對方是什么來頭,不分官民,竟是要將破廟之內的人全部擊殺。

  一想到自己命不久矣,沈月晞就心慌起來,剎那間想站起來逃跑。

  蕭濯緊緊抓住她的手臂,輕輕搖頭并以目示意。

  沈月晞被緊拽著無法起身,只好順著蕭濯的目光看去,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滿地死尸和血泊中,一個背部插著兩支箭的衙役,用鋼刀撐著地剛要爬起,一支羽箭呼嘯而至,釘入他的腦袋。

  外面的箭手正在瞄準破廟里的每一個會動的人,如果她此時站起來,估計立刻就會有無數羽箭飛過來。

  和能征善戰的蕭濯比起來,她就是這方面的白癡,還是乖乖聽蕭濯的吩咐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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