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落雪了,純白色的雪。
白果看著雪花飄落在地上、樹上卻沒有立即融化頓時驚嘆了一番,回頭看了看熱鬧的都是笑聲的場子沒有人注意,白果就起身從不起眼的位置出了大殿。
龐燕緊跟著上扶著白果到了外面,找了一處不引人注意、擋風的拐角才松開了一些。
白果就微抬著頭望向漆黑高空下飄落的純白色,看它的純凈、清冷,看它的極致。
龐燕隨著白果的動作望過去,卻是一片茫然。
天上有什么?
“好看嗎?”白果問道。
龐燕張了張嘴,回答不了。
難道說飄了點雪挺好看?!
“……挺好看。”龐燕說的沒有絲毫感情。
白果伸出手接了起來,雪就化在了她的手掌中。
成了最為平常的水滴。
“嬌氣。”白果說了一聲,動作緩慢的扯了身上的斗篷來接雪。
雪落了下來,果然像是之前落在地上那般沒有直接融化。
龐燕默默的看了倆眼,實在是找不到白果興致如此好的原因。
白果將斗篷放下,體溫傳到了斗篷上,雪化了。
雖然沒有在手上化掉的速度快,可最終還是成了水,最后只在斗篷上留下了一個小水澤印。
白果看笑了。
果然極致。
容不得別人碰。
“等,明日,早上,雪,就,很多,了。”一字一頓緩慢的聲音在寂靜中突然響起,白果轉頭看過去,卻是獨自一人的十三皇子。
“見過十三皇子。”白果和龐燕福身行禮,軒元思很緩慢的說道:“起。”
白果起身,看向沒有帶人出來的十三皇子不禁有些疑惑,“十三皇子也是出來看雪的嗎?”
軒元思搖了搖頭,說:“不,是。”
說話真的很慢,且明顯的停頓。
龐陽說話是聽不出來停頓的。
“明日,早上,雪,有,一層。”軒元思看著白果說道:“厚,厚,的。”
明日早上的雪會有厚厚的一層,就不會化的這么快了。
白果自然知道這種事,所以說道:“我知道,可到了明日的時候就會被清掃了。”
軒元思繼續點頭,解釋說:“化,就,結冰,容易,摔倒。”
雪不清掃,化掉了就容易結冰,會讓行人摔倒。
白果同樣知道這件事的,畢竟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雪了。
但聽到十三皇子這樣稚嫩的解釋,白果才記起來這應該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見到雪。
所以十三皇子認為她沒有見過雪的觀念也是對的。
白果不明白的是,十三皇子出來就是為了找她練他的口語?
“我,喜歡,你……”
這話沒有說完,龐燕心里面‘咯噔’一聲。
十三皇子公然調戲自家縣主?!
心里面這么想著,龐燕兩步上前就要將白果擋在身后,卻聽到軒元思繼續說:“的,琴聲,很,好聽。”
龐燕腳步一頓,在軒元思和白果疑惑的眼神中默默的在白果身前蹲下身給白果整理了一下斗篷,“……天氣冷,縣主莫要著涼了。”
白果點了點頭,隨后對著十三皇子說道:“謝殿下贊賞,外面天氣冷,我要進去了,殿下也莫要久留。”
軒元思頷首,正要開口說話就見到龐燕已經扶著白果轉身的動作。
軒元思張了張嘴,隨后氣鼓鼓的閉上了。
他什么時候才能好好的說話?!
……
宴會結束的很快,畢竟明日還要早朝。
白果在夜色中往出宮走的時候,不知為什么就回了頭。
皇宮燈光明亮,卻無任何的廝殺聲。
而在出宮的道路上被眾人擁護走出來的是恭王。
恭王一身符合自己身份的服飾,無半點逾越。
即便是被眾人圍在中間各種巴結,也始終保持著溫和的笑意,并不會驅趕,也不會呵斥,更沒有附和。
他在那些人之中,溫和有禮、進退有度,行為瀟灑,落落大方。
他就像是所有人心中最規范的皇子,無一絲其他想法一般。
他在朝堂之上甚少開口。
他不會私下里經常去找皇上、制造出現在皇上眼前的機會。
他甚少會參加官員的各種宴會。
他甚至在所有的官員之間都能做到持平之論、中庸之道,不會小瞧那些官位低的,也不會高看有實力的。
在上一世他還沒有逼宮之前,甚至沒有人能抓住他結黨營私的把柄。
像是一只好看的響尾蛇,迷惑了所有人,然后亮出了自己的毒牙。
他并不是沒有想法、沒有想過那個高位,而是他比其他人更想要得到,所有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謹慎的讓人驚嘆。
和明事理、辨是非、知善惡,有勇有謀、幾十年堅守自己誓言的皇上不一樣。
和光明磊落、目光始終清正的太子不一樣。
和偏聽偏信沒有主見、昏庸荒唐、重用奸佞毫無自我認知的禮王同樣不一樣。
和敢想敢做、熟讀兵書、戰場上英勇無比敢斷敵方撤軍的定西王也不一樣。
和胸無大志、每天求一次自己想要活著、想要做閑散王爺的九皇子更不一樣。
和每日都會背書:
君臣有義、父子有親、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
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是為三綱;
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于信的十皇子還是不一樣的。
……
“……縣主,你在看什么?”龐燕低低的喚了白果一聲。
白果將目光從金碧輝煌的宮殿上收回、從披著外皮的恭王身上收回,“隨便看看。”
一條露了牙的蛇,一只會享受的貓,一柄開了刃的利器,一只擔驚受怕的鼠,和一個被扯進漩渦、看不出是什么的以及另一個什么都沒有察覺出來的人。
他們時不時的會看向走在前方的虎,眼神有怨恨、有羨慕、有不以為然、有誠惶誠恐、有敬重、有崇拜。
可他們還不知道的是,龍在上方正在看著他們……
這一世的水已經渾了,所有人身處漩渦之中沉沉浮浮,是走向了天意、還是主宰了命運,竟然都像是未開的骰盅一般,讓人為之忍不住的下注。
“倒是有趣。”白果被龐燕扶著向著宮外面走去,明媚的眼中帶著張揚、肆意、肆無忌憚的灑脫說道:“我沒有賭性,倒是置身事外了。”
就如今日在宴會上時,她看向了幾人,幾人看向了她,卻彼此之間可以毫無交集、再無交集。
龐燕茫然。
今日的縣主好是奇怪。
北方臘月的十二月讓白果窩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動都不想動。
旁邊的盆子里面竹炭燒得很旺,將屋子里面的溫度一直在往上提。
而白果卻好像并沒有感覺一樣,手中拿著書翻閱的都十分的緩慢。
“縣主。”龐燕從外面進來暖了身上帶進來的寒氣才到白果身邊說道:“藥膏送進宮里面了,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楊貴嬪手中。”
白果低低的‘嗯’了一聲,隨后又說道:“送了五盒?”
龐燕點頭,確認道:“是五盒。”
白果輕笑了一下,眼尾的弧度極為的歡快。
楊貴嬪做的事情已經足夠皇后放棄她了,可她是個不聰明、但不至于蠢得,自然知道她自己得罪了皇后娘娘。
得罪了后宮里面的掌管著,要是想活著就還要在找一個靠山。
最好的靠山是太后,只是她被關了禁閉了,自然做不到時不時的去刷存在感,博得太后的喜歡。
那最好的,反倒成了皇后之下第一人的貴妃。
可怎么樣才能讓這位保護她呢?
需要投名狀,可她又不聰明,會想到什么樣的東西呢?
稀罕的,讓貴妃都稀罕會喜歡的。
那將這份投名狀送過去之后貴妃又會給誰用?
“北方的冬天太冷了,就都安安靜靜的呆著吧。”白果又翻了一頁手中的書。
過了冬,她也就要走了,這些人在怎么折騰也不會到她的頭上了。
到時候……她們繼續自己的宮斗,處理者也有皇上。
這一世她就不下場了。
“宮里面的小錢子還說最近的太后病了。”龐燕給白果在身后加了個隱囊,讓白果靠著舒服一些。
白果目光停頓了一些,看向龐燕,“可有太醫去看?”
“自然是去了,說是感染了風寒。”龐燕對白果的表現有些奇怪,但還是如此的回答說:“算起來應該在皇上生辰之前就病了,只是一直不見好才傳了出來。”
白果輕輕的皺了眉。
有些事情巧合的讓人不自覺的會聯想。
比如軒端雅是怎么敢在皇上的生辰宴上面彈她的曲子的?
白果將手中的地質書本放下,“我記得之前有一本孤本醫術一直沒有看,你幫我找找。”
龐燕去取了過來。
這些書籍都是千尋萬尋才得來的,她放的自然是最隱秘的位置,就怕別人給弄臟了。
龐燕原本以為讀醫術只是因為太后病了才讓自家縣主反思后用功起來了,可等到第三天宮里面出來人請白果進宮的時候龐燕就呆了。
這是未卜先知吶!
出來請白果進宮的是小錢子。
白果換了衣衫發飾才上了馬車跟著進宮。
她自然知道皇上會叫她陪太后。
皇上敬重太后,是不會讓太后一直在宮里面‘病’著。
更不會允許后宮的手段牽扯太后頭上。
龐燕扶著白果到慈寧宮的時候外面的嬤嬤已經等著了,看到白果就幾步迎了過來,“奴婢給縣主請安!”
白果虛虛的扶了嬤嬤一下,“宋姑姑快起來。”
品級高的宮女都擔得起一聲姑姑,太后身邊一直跟隨著的宋嬤嬤就更是能稱作一聲宋姑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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