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靈雖然任性，卻也不是什么傻子。
阿舒的賣身錢是二十兩，二十兩固然不少，都等于小巧一家三口的賣身錢了。但就阿舒這長相和氣度，只要人牙子將她送到州府去，別說五十兩了，一百兩都有人家要。若是被大戶人家的少爺見了，怕不是要一擲千金納為小妾。
人牙子放著錢不賺，偏偏將阿舒送到廣寧縣這里，這怎么看都有貓膩。
蘇悅靈的確喜歡阿舒這臉，也覺得美人在身邊賞心悅目。但她也不至于被沖昏了頭，無腦地留在身邊。
她詢問這問題，也是給阿舒一個機會。
阿舒恭敬說道：“是，阿舒是我的真名。”
蘇悅靈微微擰眉——她這是打定主意把她當傻子嗎？下一秒，她聽到阿舒繼續說道。
“我姓吳，這名字是我父親吳世林取的。”
吳世林？！不就是吳修明的生父嗎？
蘇悅靈尾巴微微張大，一方面驚訝于吳世林特別看得起自家，為了在他們家埋釘子，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推了出去。另一方面則詫異吳舒居然真的老老實實交代了，她連威逼利誘都還沒用上呢。
難道是她身上的王霸光環發作，對方迫不及待地來投？
哎呀，她就是這么厲害！
吳舒抿了抿唇，說道：“那個老匹……我爹將我送過來，是想要我施展美人計，好將元隨君迷得神魂顛倒，最好能夠讓你們夫妻失和，反目成仇，拿到元隨君的把柄，如果沒有把柄也要制造把柄，過程中再把白砂糖方子拿到手。”
蘇悅靈扶了扶額頭，她剛才想說的是老匹夫吧。
這時代的人對孝道十分看重，就算內心再不孝順，面上也要裝得孝感動天。這吳舒倒是有趣，對自己的親爹都直呼老匹夫，語氣顯然憎恨厭惡到了極點。
而且她還真的毫不扭捏，就這樣將吳世林所有的打算全盤托出。要是吳世林知道這些，只怕要氣得血濺三尺吧。
“你恨他。”蘇悅靈說道。
“是的。”
吳舒手緊握成拳頭，原本楚楚動人的神色一掃而空，“我娘本是好人家的女兒，如果不是被他強搶了去，早就和自己青梅竹馬成親，過著寧靜平和的生活，也不至于因為被強納為小妾郁結于心，難產而死。”
而她也不至于成為庶女，像是貨物一樣被隨意處置。
吳世林卻以為他只需要裝出慈父的樣子，就能哄得她為她辦事。
做夢呢。
奶娘同她說了，她娘死前心心念念的便是這輩子被迫當妾的事情，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不會重蹈覆轍。原本吳舒都安排好了，再給她一段時日就能假死離開。
偏偏因為陳姨娘的話，害得她被迫回到吳家，被迫當做棋子。
吳舒恨死吳世林和陳姨娘，自然不可能為他們辦事。只是她清楚，吳世林是她血緣上的親爹，就算將她發賣了，世人背地里最多說他狠心，不會有人為她做主的。
蘇悅靈聽著她用平靜的語氣說著自己的過往，她神情看起來無波無瀾，她卻能看到她心中燃燒的火。
【吳舒。這名字聽起來有點熟悉啊。】
【咦？小說里好像是有這么一號人物？】
蘇悅靈終于想起來了。這吳舒還真有一部分戲份，但也是炮灰。原著中張成望在成為舉人以后，同吳家結識，無意中在吳家見過吳舒，對同前妻有些相似的她有些心動。
蘇悅薇看出這點，十分賢惠地表示愿意將正妻之位讓給吳舒，表示自己蒲柳之姿，不配當張成望的妻子。張成望為了自己的名聲拒絕了此事。
吳家為了能盡快拿到皇商的名額，將容貌清麗的吳舒給送給年近半百的官員當小妾。
吳舒也是烈性，把那官員給閹了后便自盡了。自盡前還說自己終于完成了爹爹交付的任務。
那成為太監的官員勃然大怒，把吳家上下投入監獄中。原本風光無限的吳家，便這樣樹倒獼猴散了。
吳舒以自己的生命把吳家搞垮了。
張成望得知此事以后，心有戚戚焉，覺得越漂亮的女人越是蛇蝎心腸。比如蘇悅靈，比如吳舒。
他因此對漂亮的女人生出了提防，越發感念溫柔賢惠的蘇悅薇了。等日后再見到前妻時，被對方算計了一把，最后終于死心，徹底放下了原本的想念。
吳舒在原著中起到的作用大概就是讓張成望得了恐美癥，好讓蘇悅薇能夠和張成望一生一世一雙人。
對于吳舒的性格，蘇悅靈還是頗為欣賞的。
“如果你想要離開的話，我也可以幫你。”
反正現在都來到她的地盤了，吳家的手也伸不進來，她說吳舒病死了，吳家還能闖進來不成？
吳舒搖搖頭，說道：“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而且就這樣離開，我不甘心。”
所以她選擇將所有事托付而出，她想要和蘇悅靈，和元家聯手，狠狠讓吳家摔一個跟頭。
“再說了，只要他們發現我沒死，而我一日是吳家的女兒，就一日無法真正擺脫他們。但如果我是你的丫鬟就不一樣了。”
這年頭，丫鬟的生命和婚姻都是捏在主子身上的。吳家沒法越過蘇悅靈安排她。
吳舒成為蘇悅靈的丫鬟，看似被束縛住了，但反而真正掌握了主動權。
蘇悅靈也很厭煩吳家這種惡心人的伎倆。
她一臉興致勃勃地問吳舒，“那你知道吳家哪些把柄嗎？”
要是有把柄的話，直接遞給莫家，莫家想必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吳舒搖搖頭，“他不可能讓我知道這些的，只怕除了我那大哥，其他人都不知道。”
吳世林在這方面還是很警惕的。即使她在吳家刻意表現得柔順乖巧，平時他依舊不會讓她進他的書房。
看到蘇悅靈表情有些失望，吳舒忍不住說道：“不過為了籠絡我，他給了我一個染坊，我手中還有那些下人的賣身契。”
她停頓了一下，露出了有些羞澀的笑容，“爹爹為了我能更方便辦事和傳遞消息，還把吳家在廣寧縣的勢力交到我手中。比如這回跟著我一塊過來的三十個人，就有三個是吳家安排的。”
“盧山村有個孤寡老婆婆李鳳，她也是吳家的眼線，她外甥女就在吳家三小姐院子里伺候。”
蘇悅靈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四個字——哄堂大孝。
吳舒這可真是太孝了，孝感動天啊。
她不知道吳世林感動不感動，反正她是很感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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