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返回他們在府中的院子中，她坐了下來，剛成為姨娘的清秋殷勤給她捧來一盞熱茶。她全家賣身契都在江氏手中，自然得小心翼翼討好她。說起來三少奶奶剛進門的時候格外溫柔和氣，自從生下了小姐后，性情便有些變了，不再像先前那般好相處。
江氏眉頭皺了起來，“這么熱的茶是想燙死我嗎？”
她手一揚，剩下的熱茶便撒了出來，濺在清秋身上。幸虧現在冬天，清秋穿的厚，有衣服擋著，但她的手背也濺到了幾滴，燙得她直抽氣，小臉煞白煞白的。清秋卻不敢看被燙到的地方，只是跪了下來，“是妾伺候不周。”
江氏看著她露出的一處如天鵝般的脖頸，從她的角度還能看到衣領下的紅點，她只覺得心中那點火燒得更厲害了——因為昨天擺酒的緣故，夫君昨晚是歇息在清秋那邊的。
盡管嫁人之前，她就知道丈夫不可能獨屬于她一人，可是享受了獨寵的幾年，猛地被別的女人分走，江氏還是不受控制地難受了起來，原本想要說的軟話也被她收回，她臉上帶著笑，說出來的話卻讓清秋不由抖了抖，“你故意做出這模樣，是想要讓大家以為我欺負你嗎？”
“妾不敢。”清秋不知道少奶奶這是哪里來的火非要發泄在她身上，但她也不敢和頂頭主母杠著，連忙磕頭，不一會兒，額頭便磕紅了一片。
“這是怎么了？”
狄萬遠從門外走了進來。
江氏聽到這聲音，仿佛被涼水潑了，有些發熱的頭腦清醒了過來，她淡淡道：“沒什么，只是清秋不小心燙到我，她非要磕頭賠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性子多跋扈。”
清秋可可憐憐說道：“是妾不好。”
狄萬遠目光落在她額頭上磕出來的痕跡，心中不由嘆了口氣，只怕是他昨晚寵幸清秋，要了好幾回水，江氏心中吃味，這才尋理由出氣。江氏剛入門的時候明明那般溫柔可人，現在身上卻多了幾分的戾氣，可見女子年歲越大就越面目可憎。這樣想的狄萬遠完全沒想著是他整日在妻子耳邊說那些有的沒有的，這才讓江氏越來越疑神疑鬼。
狄萬遠說道：“起來吧，下回小心，不然就算你太太愿意放過你，我也饒你不得。現在下去給我端些點心上來。”他尋了個理由讓她離開。
清秋從地上起來，裊裊婷婷地退下。
狄萬遠看向江氏，“若是在咱們家也就罷了，在狄府發落她的話，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妥。”
“你若是不喜歡她的話，回去后找個借口將她發落出去也可以。”狄萬遠說這話自然不是真心的，他看上清秋已久，不然也不會打著嫡母的名頭哄騙江氏主動將清秋抬為姨娘。他說這話，不過是算準了江氏的性子，故意以退為進罷了。再說了，他和江氏成親也有幾年，膝下只有一女，江氏本來該賢惠地給他納幾個嬌美的妾室才對。每天對著她這張寡淡的臉，他都不想回后院了。
江氏連忙說道：“今天也不怪清秋，是我心中想著咱們院的事情，堵著一口氣，又恰好撞到清秋這事，這才火冒三丈。”
丈夫給她做臉，江氏自然得見好就收，她很快就尋到了一個理由。
“我只是為夫君不平，夫君待嫡母孝順，有什么好東西都第一時間想到母親。但在母親心中，您還是遠遠比不過二哥。”
只看今天，就知道二哥大婚所花費的銀錢比他們成親時要多不少。比如給元寶儀的聘金比她當初要出三成。江氏原本只是找借口，結果說著說著，反而胸口堵得慌。
狄萬遠臉色沉了沉，嘴上卻道：“我相信母親待我們幾個的心都是一樣的，只是二哥從小身體弱，這些年好不容易養好了，總算能夠成家立業，母親心中高興，這才多花費了一些。”
江氏的眉目舒展開來，“也是，而且二哥無心科舉，日后需要花費更多的銀錢，母親貼補一些也是應該的。”而她的夫君才華橫溢，假以時日定能高中，不像二哥，一門心思只想著做生意，那有什么出息的。
狄萬遠陪著江氏說了一會兒話，哄得江氏重新開懷后這才離開。
他回到書房后，很快就派遣下人打聽一下今天狄萬航院子里的情況。他打聽的又不是什么不能說的事情，下人回來后很快就同他一五一十地說了。
悔意再次浮上心頭，只看那豐厚到咂舌的嫁妝，就知道元家對元寶儀的看重。只怕當初元隨君和蘇悅靈跟二房切割，只是為了考驗他罷了。而他卻傻傻地信了，從而失去了元寶儀。江氏能給他的，元寶儀也都能給他——他那二哥若不是有元隨君的指點，哪里能成為秀才。元寶儀甚至還擁有如此豐厚的財產，賺錢本事了得。
狄萬遠也是在分家以后，才體會到了手中有錢的好處。沒分家之前，他們這院子里的開銷都能走公中，在外頭看上的筆墨紙硯能隨意帶回來記在狄家賬上。然而等分家后，一應開銷都要他們自己承擔。江氏固然文采斐然，偏偏掙錢一塊著實沒天賦，幾家店鋪都能被她經營得不斷往里貼錢。他們分到的銀錢有限，又不能坐吃山空，也是相比較分家之前，這日子頓時顯得拮據了。
對比一下日后肯定不缺錢的二哥，狄萬遠不由生出了嫉妒和怨懟的情緒。
明明是他先遇到元寶儀的，二哥不過是個撿漏的。
必須得想法子離間了他們夫妻，不然他們夫妻怕不是要齊心協力將他踩在腳下。
元寶儀這回特地準備了一箱子的書，不就是為了壓他妻子江氏一頭嗎？
他細細想著法子，將自己的奶嬤嬤喚了過來，“我成親之前的那些舊荷包、手絹等物件可有留著？”
那嬤嬤恭敬說道：“都給少爺留著呢。”
狄萬遠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將那些翻找出來，我想起里面有件我心愛之物。”
元寶儀那時候給他的東西基本都討要了回去，但他記得有一方手帕她大概是忘記了。這手帕倒是可以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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