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裏惡狠狠地瞪著元隨風，“你故意騙我的吧？”
說這種注定要被拆穿的謊言有意思嗎？
元隨風才不怕他，說道：“我好心提醒你，你不信就算了。不然你自己擠進去看。咱們廣寧縣這回出了六個舉人，沒有一個是你大哥。”
他說完這話後，也懶得繼續同張萬裏浪費時間，他還趕著回去通知大哥這個好消息呢。
解元！
嘿，一想到這事，元隨風臉上露出了開懷的笑容。
張萬裏呆呆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他一咬牙，像頭蠻牛一樣橫衝直撞，硬生生擠進了一個能夠看到紅榜的位置。
一抬頭，元隨君的名字清晰地映入眼簾，讓他想忽略都沒辦法。
解元，老天不公，怎麼就讓元隨君得了解元了？元家隻怕以後更是要壓著他們家了。
他一行行看過去，懷抱著最後一線希望，期盼著能夠看到大哥的名字，好讓他們家揚眉吐氣。隻要能中舉，不拘什麼名次都可以。舉人和秀才的差別，就算是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一遍。
兩遍。
三遍。
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看得眼睛都幹澀了，那紅色的張榜上始終不見大哥的名字。
大哥，這回真的落第了。他不是答得不錯嗎？怎麼就沒考上？
張萬裏整個人都被打擊得傻了，他渾渾噩噩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手背擦著眼角流下的眼淚。先前他懷抱著多大的希望，現在就有多絕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客棧的，甚至有些不願意麵對大哥。
張成望在客棧中等待許久，可謂是心急如麻。他的視線不斷地向門口的位置巡邏。
等看到了自家弟弟的身影時，他再也安耐不住，猛地站了起來，直接衝向了門口。他剛要張嘴問，就看到了張萬裏那絕望的表情。
張成望一顆心瞬間沉到了穀底，“難不成我又考了最後？”
如果這次又掛在最後一名，隻怕又有好事者要嘲笑他。
張萬裏搖搖頭，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這麼一句話。
“大哥，上麵沒有你的名字。”
這一刻，他對大哥都生出了淡淡的怨恨。他們全家都那麼配合大哥，努力給他創造出安靜地環境讓他溫習書本。他不是一貫最有才華的嗎？怎麼元隨君那個不怎麼念書的病秧子，都能輕鬆考上解元，而他卻連個舉人都考不上。
張萬裏不願意直麵元隨君是個萬裏挑一的天才，更願意相信是大哥本事不行。
張成望雖然做了這方麵的心理準備，但在聽到這答案的時候，還是抑製不住絕望的情緒，“你確定沒看錯？”
張萬裏抽了抽鼻子，“我看過很多次了。”
這回他在元隨風麵前丟人現眼了。
張成望臉色煞白，身子搖搖欲墜。其他人考得就那麼好嗎？不是有很多人都說他們不會寫嗎？
他長長的指甲掐進手掌心，這份疼痛提醒了他一件事，他忍不住問道：“元隨君呢？他是不是也落第了？”
如果元隨君和他一樣落第的話，那他還不算丟人，至少有人陪著。
張萬裏咬牙說道：“他中舉了！”
恰好這時候客棧的店小二也從榜前回來了——他們客棧這些士子，沒一個上榜，白白浪費了他看榜的時間。他聽到了元隨君的名字，不由豎起了耳朵，驚訝地看向他們，“元隨君？這不是新科解元的名字嗎？你們兄弟兩認識他？”
店小二露出了羨慕的眼神，他們居然認識今年的解元，而且他還打聽過了，這解元都還沒二十歲呢，這是他們定南州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解元了吧？
那仿佛他們占了大便宜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樣，戳得張萬裏胸口千瘡百孔的，隻想嘔血。
張成望腦海中不斷地回放著店小二的話。
元隨君是解元？他拿了這回鄉試的第一？
他不是身體不好嗎？怎麼還能考這麼好？
不可能，這一定有哪裏出錯了。
“假的。都是假的。我肯定還在做夢。”
對，一定是因為做夢，而且還是做的噩夢。不然他怎麼會夢到自己落第，而元隨君卻高中解元。
是的，隻要從夢裏醒來就好了。
他轉過身，想要回到自己房間。一個不留神，在上樓梯的時候，一腳踩歪，身子往後栽倒，直接就砸在緊跟在後麵的張萬裏身上，兄弟兩疊著身子，倒在地上，疼得直哎呦。
這疼痛也讓張成望不得不正視現實。他真的沒做夢，元隨君真的中解元了！
……
元隨風如同風一般衝回宅子裏，他響亮的聲音在大大的宅子裏回蕩。
“大哥，你中解元了！”
其他鏢師們全都激動了，他們十分清楚，自己的東家是蘇悅靈和元隨君。本想著能背靠著蘇悅靈這個鄉君，他們已經夠幸運了。不曾想到元隨君居然搖身一變成為解元！
即使他們沒讀書，也知道什麼叫解元，可以說這一屆鄉試，元隨君是當之無愧的頭名。
他們就沒聽說過哪個解元連進士都中不了。這可是未來的進士老爺！
元隨君聽到弟弟這激動的嚎叫聲，持著毛筆的手顫抖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解元，可不僅僅看實力，還有一定的運氣成分。如果你的文章風格恰好被閱卷的主考官不喜，任憑你學富五車，都未必能拿到這名次。看來他今年的運道不錯，文風的確契合了考官的心思。
想想也是可以理解，這屆主考官淩大人本身是務實性子，文章更偏好那些言之有理的，而不是花團錦簇的類型。
元隨風說道：“大哥，咱們是不是得寫信給嫂子和寶姝，得好好跟他們說這個好消息。”
看以後誰還會嘲笑他大哥？
元隨君眼中含著笑意，“這倒不需要我們寫。會有專人將泥金帖子送到咱們家裏。”
像他們報考的時候，都有填寫籍貫家鄉等信息。一旦錄取了，知貢舉就會派遣手下到家鄉去報喜。他作為解元，肯定是頭一批。
正好可以給悅靈和寶姝一個驚喜。
他看向窗外，“桂花開了。”
按照過往風俗，主考官將在放榜次日宴請新科舉人參加鹿鳴宴，他也該為蘇悅靈摘取最美的那朵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