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阮鈴聲音低了很多。
“你應當把她處置了。”
衛枕鈺心頭發緊,呼吸間仍是濃烈的肉香味……但摻雜著熟悉的藥味。
好一會兒,她清冷低啞的嗓音才響起來:“但我更想知道真相。”
阮鈴聞聲,定定地看著面前的菜板,語調很落寞。
“阿鈺,不致命的。”
衛枕鈺剎那間聽懂了她的話。
所以她的猜測沒有錯。
從第一次給三壯洗頭發開始,姨母一直在下這個藥了。
家里新換的布巾是姨母買回來的,所有的都被浸染過,但是混著香料味道不明顯。
二哥認親的時候,沒有防著姨母。
結果他前腳走,后腳二哥就遇刺了。
她剛把彭匯那個渣滓收拾了,沒兩天就被指使跟著小豆丁們準備下手。
……是了,那天姨母也在村子口。
她眼尾殷上了點點紅色,張了張口卻覺得喉嚨堵得慌,話都說不出來。
甚至都不敢往前想。
習文明明說過,幻心散很不容易治好,可姨母半個月時間就恢復了。
為何她和顧棐南第一次去背水村的時候,就偏偏看到了肥婆正在欺負姨母。
“我真的不想相信。”
真的不想相信自己放在心上全心全意對待的親人,居然一直在傷害自己的孩子。
衛枕鈺聲音嘶啞的厲害,扣在灶邊的手背凸起的掌骨清晰。
良久,她垂眸低低地問了最后一句:“你告訴我,你是受人所托還是……發自內心。”
阮鈴雙眼已經蒙上了水霧,模糊的看不清面前。
她咬緊牙,頭低了再低,“發自內心!”
衛枕鈺終于忍不住,猛地側身捏住她瘦弱的肩胛骨,美眸猩紅帶著點點戾氣,拼命壓抑著想要揚起的聲調:“憑什么!”
阮鈴顫著睫毛,無力地看向衛枕鈺,許久才哆嗦著唇應聲:“阿鈺,我不會害你和阿南的。”
“你已經在害了!孩子是我的心頭肉!他們天天還在叫你姨奶奶!”
說著,衛枕鈺聲線都有些顫抖,“他們什么都不知道,最小的才不到五歲。”
“你沒恢復的時候,每天會問我姨奶奶什么時候會好。”
“吃飯會把第一口肉夾給你。”
“會經常和我說要把好吃的帶給姨奶奶一份。”
說到這兒的時候,衛枕鈺渾身都帶著破碎和悲戚。
最終,只是低低地道了句。
“阮鈴,你到底為什么。”
阮鈴已經滿臉淚痕,雙手捂住嘴拼命的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搖頭,卻哽住喉嚨半個字說不得。
就在這時,三壯奶呼呼的聲音忽然傳來。
“娘,姨奶奶,怎么關門啦?要我端飯飯嗎?”
阮鈴一時間淚水更加洶涌。
衛枕鈺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了語調:“乖,你去找你爹待會兒,娘端就行。”
小家伙很快回了話:“知道啦!那我乖乖等著!”
“四寶,我給你洗臉臉,蕪湖~”
說完,歡快的跑開了。
衛枕鈺背撐著墻,緩了口氣,斂眸平復著心情。
良久,她沉默的走向灶臺,用新鍋重新做飯。
旁邊的燉肉還“咕嘟咕嘟”的冒著泡。
阮鈴捏緊衣角,淚始終模糊著視線,半晌她啞著嗓子開了口:“阿鈺,孩子們的身份你曉得嗎?”
衛枕鈺淡呵一聲,頭都沒回。
“就算他們的親生父母是罪犯,也是我兒子。”
“天塌了,我也會護他們周全。”
“哪怕這條路是條死路,我也會死在他們前面。”
阮鈴顫著手,微張了張口不知如何應話。
背對著她的衛枕鈺抬手把眼眶暈出的點點淚花拂開,指尖順著眼角往上狠狠擦干。
背后卻再度傳來聲音。
“阿鈺,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他們是累贅。”
阮鈴定了定神,聲音逐漸提高,不知是說服自己還是說服衛枕鈺。
空氣驟然凝固。
衛枕鈺捏了捏拳,剛準備開口……門卻開了。
顧棐南的臉猝不及防間撞進兩人視線中。
“……你。”
衛枕鈺嘆了口氣還是沒多說別的。
都不用問,肯定是都聽到了。
果然,顧棐南一雙深幽的眸已經緊緊盯著阮鈴了。
末了,他緩緩收回視線,薄唇抿緊微微扯開笑:“阿鈺,你先讓孩子們吃飯,我和姨母談。”
衛枕鈺擔心的看著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罷了。
總不可能一直瞞著他。
阮鈴沉默的走了出去,和顧棐南一同出了院子。
衛枕鈺這才轉過視線看著豬肉,最后還是狠下了心,全都倒了。
院子外。
顧棐南徑直滑到幾十米處的大樹下才停了下來。
他沒有回頭,聲音很輕:“孩子的身份和京城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但,我沒想到姨母也是。”
阮鈴倏然僵住身子,動了動唇:“姨母不會傷害你們的,阿南。”
顧棐南微抬頭,看著面前有些昏暗的天空。
嗓音帶著淡淡的哀戚:“您該明白,我同阿鈺所想是一樣的。”
“所以,即便是上次你說的真相,也是假的對嗎?”
“我爹或許根本沒有死,對嗎?”
淡淡的聲音甚至都沒什么起伏,卻震得阮鈴耳膜生疼。
她猛地抬頭,神色變了幾變,最終道:“活著,但也死了。”
“阿南,控制這三個孩子對你們百利而無一害,而且──”
她頓了頓,卻沒說出來后面的話,隨即聲音低了很多:“總之,姨母是為你考慮的。”
久久無聲。
忽然間,顧棐南低低地笑了。
“姨母,養育之恩我不會忘,但護子之心亦難違。”
他偏過頭,那雙漆黑的鳳眸滿是深沉,平靜的讓人害怕,甚至都像是沒有欲望一般無波無瀾。
阮鈴頭一次覺得,她從未懂過面前的人。
“所以,姨母還是暫時回到你真正的住處吧。”
阮鈴難以置信的看過去,唇囁嚅半晌還是無力的低下了頭,語調失落:“阿南,總有一天你會理解姨母的。”
顧棐南聞言收回視線,清冷的目光看著院門口,驀地笑了。
“阿鈺說,任何強人所難的好心,都是枷鎖。”
他的長睫微動,跟上了最后一句:“這話,我今日方才明悟。”
這時,二壯探了腦袋出來看了半天才瞅見兩人。
“爹,姨奶奶,吃飯啦!”
顧棐南滑著輪椅往前過去,笑著應聲:“這就來了。”
二壯這才心滿意足的把腦袋收了回去。
顧棐南路過阮鈴的時候,淡淡開了口:“一起吃吧。”
阮鈴深吸口氣,心口堵的厲害,最終還是沒忍住:“你當真不愿聽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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