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
半炷香前一直談事的顧棐南頻頻往門口瞧著,最終,城主實在看不下去,笑問:“大人不若休息一陣,咱們下午再談也不遲。”
顧棐南深吸一口氣,只覺阿鈺不在身邊的時間實在是漫長。
他微微搖頭,“無妨,我不累。”
說完,臉卻又朝著外面偏了偏。
城主:“……”我看著挺累。
孫遮聽見,笑了笑:“顧夫人今日吉相,無災,大人盡管安心。”
顧棐南聽到這個倒是來了幾分興趣:“我們二人出門的吉兇,你也能卜算?”
孫遮溫聲笑:“是,城主身體不好,我便有了這個習慣,多數時候,還是能趨利避害的。”
顧棐南直覺這個話題不能繼續往下,低笑了聲轉了話茬。
“你這般能耐,倒是適合一個活。”
城主湊近身,眼中露出好奇:“大人請講。”
“國師。”
城主好奇的臉瞬間一僵,連忙擺手:“大人,這玩笑可不敢亂開,桓疏性情淡然純良,進宮里怕是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顧棐南眼尾微挑,卻笑了。
“城主覺得,今日的兗明城,同昨日的可是一樣?”
城主呆了呆,這顧大人的話題怎么總是跳的這么快呢?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了話:“不一樣。”
“城主覺得,不一樣在何處?”
“民生所在,日日都在向好。”
顧棐南彎了彎唇角,黑眸如點漆,帶著噬人心魄的力量:“那宮中,也是一樣。”
“所謂朝權,居于民生之上位,司掌天下百姓,朝權向好,黎明得福。”
城主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但是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他抬起頭,語氣有點虛。
“大人,下官未懂。”
孫遮卻靜默許久,再未多言。
顧棐南抬手捏住旁側的墨石,輕輕轉開,帶著澄澈的墨汁圈圈向外泛,隨后垂下長睫,靜靜落語:“肅清城中,同肅清朝中最大的區別——”
“就是把幼時用的棋盤,打造的再大些。”
城主倏然僵直脊背,額間蒙上冷汗。
顧巡撫的意思是,給朝廷換血?!
而真要這么做,唯一的前提條件就是……先換君。
室內寂靜一片,城主口中繞了好幾句話,最終不知該如何開口,又憋了回去。
倒是孫遮微微抬起下巴,轉過臉對著顧棐南的方向,問:“在此之前,桓疏有三問。”
顧棐南側眸看去,點頭應聲。
“可。”
“第一,肅清是要自下而上,還是自上而下?”
“第二,君身生于朱家,還是天下百家?”
“第三,棋盤大開時,天下百姓能置身事外,還是要被卷入其中?”
顧棐南輕輕扣動的手指停了下來,抬眸望向那被寸綢遮目的清潤之人。
他低低一笑,而后掀開唇齒。
“自下而上如何能保全百姓?自然是自上而下。”
“大昊朱氏立身百年,何須更迭?”
“別人如何執棋本官尚且不知,但顧某棋盤大開時,便是收網落地時。”
他的回應坦坦蕩蕩,清清白白。
他無心做皇帝,也不會號召百姓揭竿而起。
他顧棐南的換君,直切朝權,掀的,也是朝廷的風雨。
但在此之前,身負要職之人自然不能輕易撼動,所以試探孫遮愿不愿意做國師也好,還是說出換掉朱襄的心思也罷——
都是他下棋前的準備,至少要清楚,哪些人,能應世而生。
許久,久到城主以為這個沉默的氣氛非得自己打破的時候,孫遮溫和的笑音緩解了焦灼。
“如此,桓疏愿見證新棋開局。”
這一句,便是應下了。
城主心中很是唏噓,不過倒也放心不少,至少桓疏有了以后的良木。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些許嘈雜聲。
“咯咯咯噠!”
“嘎嘎嘎嘎嘎!”
“孤寡孤寡孤寡!”
女人無語的聲音夾雜其中:“幫我一下,我真無語了,都說青蛙不能下蛋,還非要給我帶回來!”
下人好笑不已:“顧夫人,您這一趟還真是收獲豐盛。”
衛枕鈺無語凝噎。
可不豐盛嗎?
不知道曹禁和那些士兵蛋子說了什么,一堆人看著她就像是見了王母下世一樣,紛紛說要讓她不能白來一趟,帶點東西回去。
半句話的功夫都竄出去打獵,還有卷回來好幾條蛇說做蛇羹的,至于這個青蛙……她真不知道誰硬塞進來的。
正被這些野禽折騰的一個頭兩個大,一只如玉的手掌伸了過來,將她手邊的籃子都取了下來。
顧棐南低眸失笑,見她鼻尖上還蹭了點灰土,好好笑的點了點。
“什么獵非得娘子親自去打?嗯?”
城主在一邊見狀,瞬間被這一幕戳中了死寂許久的少女心。
“哎呀呀呀!”
孫遮不動聲色的提醒:“城主,慎言。”
“哎呦呦呦呦呦!還捏臉呢!”
只是說著說著,自己眼眶卻紅了些。
孫遮:“……”
他默不作聲的往右邊挪了一步,讓開了點距離。
下一秒,顧棐南便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城主瞬間安靜如鵪鶉。
“那個,下官先行一步,先行一步。”
“晚上這個雞湯能不能留一碗……”
衛枕鈺側頭過來,輕輕笑了:“少不了城主的。”
城主瞬間笑開了花,招招手就往出走:“好!桓疏,和我擇點菜,好菜配好湯。”
只是轉過的眸間,分明閃爍著點點微光,最后又趁著風一點點干涸至消失不見。
孫遮輕嘆一聲,緩步跟著走了去。
等到兩人走遠了,衛枕鈺轉頭遙遙看了一眼城主離開的方向。
“怎么覺得,城主的狀態比之前好了些?”
顧棐南眼中掠過一抹暗色,隨后輕嘆口氣,揉揉她的頭發,笑:“許是能喝上雞湯,太高興了,為夫同他提過娘子手藝一絕。”
衛枕鈺覺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一時也說不出來,只好點點頭。
“好吧,你來給我打個下手,我同你說說今日發生的事……”
夫妻倆說著話,走進了小廚房。
衛枕鈺語調輕快,說的事卻是家國上下,顧棐南安安靜靜的聽完,隨后笑了。
“我能有阿鈺,何止三世福氣。”
“娘子所言,字字在理。”
衛枕鈺嘆了口氣,隨后轉眸看向他:“早點結束這一切,我們就回合谷村,這紛爭,苦的何止是天下人,更是我們一家。”
為了能讓懷知他們免受小世子這個身份的桎梏,大昊的朝局,他們夫妻必須主動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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