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枕鈺猛地抬起臉,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的一個小娃娃。
是阿意。
他長高了,也變黑了,此時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小臉上,嵌著兩個黑亮亮的眼睛,被一層蒙蒙水霧遮掩,淚珠子要掉不掉。
“嗚嗚嗚嗚,娘!”
他又是一聲,猛地彈起身子,沖向衛枕鈺,張開兩條小胳膊。
待撲進自己日思夜想的懷抱時,終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淚串串。
“娘我好想你哇!”
衛枕鈺鼻尖一酸,抱緊他小身子,捏了捏他腰邊的肉肉,感覺小家伙瘦了不少。
“娘也想你。”
阿意起身,抬起小手擦了擦臉,眼中露出笑意。
“大哥二哥還在幫宴叔叔忙呢,我去叫他們。”
衛枕鈺卻按住他胳膊,輕輕松松把他抱了起來,笑的眉眼彎彎。
“不急,娘跟你去看。”
顧棐南繃緊唇,試圖往前站站,讓阿意看到自己,果然,小家伙轉過臉來。
“爹,你也回來啦?”
男人清絕的面容黑了黑。
什么叫他也回來了?
心頭默念幾句‘自己兒子自己兒子自己王八蛋兒子’,顧棐南還是維持了自己平淡的神色。
“爹不同你娘回來,還能去哪去?”
誰料小家伙卻只是歡快的甩了甩手,滿臉‘我深明大義’的表情。
“爹,你若是忙不用刻意回來看我們滴!”
顧棐南:“……”
“噗嗤!”項九琨嘲笑的極為明顯。
突如其來的一聲瞬間把阿意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緊接著,他小小的臉上露出驚喜。
“師父爺爺!項姨姨!”
“臭小子,快讓爺爺抱抱!”
衛枕鈺放下小家伙,又看著他投入項老頭的懷里,幾乎能感覺到自家男人已經匯聚成實質的怨念。
她好笑的轉眸過去。
“怎么?也想兒子黏你?”
顧棐南聽到自己娘子說,當即委屈的都耷下眼角。
“阿鈺,這小子眼里沒我。”
衛枕鈺很久沒見到他這幅表情,當即覺得又親又好笑,只得暗戳戳的安撫。
“這么善解人意的孩子,你去別人家哪里找得到?”
“知足常樂~”
男人的目光卻越發幽怨,只是嘆口氣,佯裝傷心:“我都懂。”
衛枕鈺:“……”你又懂了?
此時一老一小才不管這夫妻倆的嘀咕,專心致志的問候著。
“這段時間有沒有好好背醫書?”
“有!”
“背了幾本啦?”
“五本啦!”
“好孩子!”
羅綱在這時暗戳戳的蹭了過來,眼中忽然浮現明亮之色。
“顧夫人,這位神醫,可是你之前說的……轉圜我夫人的生機?”
衛枕鈺笑著點頭。
“這是自然。”
說實話,怎么也沒想到和老頭居然是那種奇葩的見面方式。
只見下一瞬,七尺男兒就要往下跪身!
顧棐南眼疾手快的把他拉起來,語調很淡:“不過是承諾之內,無需如此,更何況,你該謝的是他。”
“事不宜遲,現在便讓項老陪著看看你夫人,如何?”
羅綱眼眶紅了紅。
“多謝大人!”
項九琨早就耳尖的聽到了,側頭過來,拍拍阿意的肩膀。
“先跟小媯待一會兒,師父爺爺有點事。”
“好!”
阿意乖巧點頭。
項鳴媯趕緊拉住他的小手,滿眼欣喜的捏了下他小臉蛋。
此時項九琨已經朝著羅綱走來。
在路上的時候,衛枕鈺已經交代了這件事,眼下自然不意外。
說起來,這一趟荊州之行雖沒有別的收獲,卻誤打誤撞找到了師兄當年所說的那本殘本醫書。
對于蟲蠱他之前了解不算多,因著這本殘卷,可謂煙海之行,收獲極大。
包括天灸紅,他已經大致猜出是哪一種蠱蟲在作祟了。
翁植垂身旁側,只覺當下不是自己能待的場合,剛要告退,卻被顧棐南叫住。
“你同我來。”
翁植低眉跟上。
“澤郡如今可有改觀?”清淡的一聲自前面傳來。
翁植眼中露出笑意:“托大人的福,倉廩雖算不得充實,卻也免去饑荒之災。”
顧棐南聞言,眸色平和許多。
當初阿鈺見完衛玄渡兩位兄長之后,就有人把數石糧食送到了各地,緊接著,他就收到了衛玄渡的信。
信中交代,炸掉的糧食轉運地所有的余糧都已經分發,剩下的應是入了主神司之中,無法追回。
但光是這其中的一部分,已足矣改變荊州民難。
加上如今翻耕下種,城中互通有無,更是改善境況。
思緒停在此處,顧棐南轉眸看向人,道:“居于高位,你若能持守本心,便是百姓之福。”
“你若誤入歧途,便是禍亂之首,此次荊州之難,你應當深有感觸。”
翁植眼中掠過幾許悲涼,苦澀的笑了笑。
“何止是感觸,是切身體會。”
顧棐南眸色深黑,聞言似是斂上涼薄,唇側卻挽著少許弧度。
“那若是來日,再有如房數之流凌駕于你之上,你該當如何?”
翁植頓聲,許久,卻是低笑出聲。
“家父曾說,人犯了錯,就總會再犯第二次。”
“可于我而言,這一次錯,便讓我夜夜難眠,心懷不安。”
“望著百姓苦,世道亂,我從中助推波瀾,看一角之火燙成燎原。”
“我捫心自問,在這眾人皆是惡中,我已經足夠良善,可悖了信念便是悖了,說再多的虛言都掩不住我內心的惶恐。”
翁植說到這兒時,緩緩抬臉,像是自嘲一般。
“大人,我很羨慕你有開辟山河的勇氣。”
“無論是手段,還是謀略,在這個權勢為上的世道顯得格格不入,卻又極為耀眼。”
“下官自問沒有此等堅韌心智,故不敢給大人承諾來日之事。”
“只是,下次再有房數之流,我會學去大人的半分大膽,試著立身。”
他的語調平和而又真摯,最終又伴著涼風遞進顧棐南的耳中。
那清絕的男人靜默一會兒,旋即斂眸笑了。
“學去半分大膽嗎?”
“足夠了。”
言罷,顧棐南轉眸凝視著翁植,掀開唇齒,字字冷厲。
“今日一言,本官姑且信你,把新林交在你手上。”
“惟愿你的半分大膽,能撐起黎民天。”
翁植震驚的掀起眼簾,總算明白面前人剛剛為何發問。
他呼吸都在一瞬間短促起來,交合的雙手微微顫抖著。
斂下的睫羽中早已含了熱淚,最終動了動唇,一字一頓為自己立下軍令狀。
“下官,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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