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師睨了他一眼,將手中做戲的符文黃紙放在一邊,從袖中取出兩捆竹枝遞給了宗正川。

  “煎著入藥。”

  宗正川如獲珍寶般小心翼翼地接了來,面上滿是欣喜。

  “大人,我這腿,當真能好?”

  道師冷笑一聲:“你覺得呢?”

  對上那雙深黑的眼睛,宗正川竟覺得瘆的頭皮發麻。

  他趕緊低下頭,將話題引在另外一邊:“今日小的從北邊上了商行,買了連鋪,只是遇到了宮家的人,不好強硬……”

  道師微微偏頭,目光很冷:“所以沒盤下來?”

  宗正川面色一僵,嘴唇蠕動片刻剛準備解釋,一道冷芒閃下,他小臂上的肉竟是被削掉些許!

  強烈的痛感讓他渾身顫抖不止,又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只得壓抑著把頭深深埋下。

  唇齒間碾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小的今日就去。”

  宮家的那處鋪子,非拿下不可。

  那塊地處在京城的中樞命脈,不僅是皇商的障礙物,更是主神司需要的來錢渠道,只要拿下這里,截斷的更是人脈線。

  宮城四通八達,要想能把控全局,不僅是朝局,更要宮墻外有足夠的底蘊。

  道師沒再看宗正川,只是負手看著窗外,聲音冷然。

  “教神的大計劃開始了,你別再犯蠢。”

  “我們,不留無用之人。”

  宗正川臉色青白,低垂著頭沒有多言,只得輕輕應聲:“是。”

  *

  兩日后。

  禮部早早的把帖子送在了京郊。

  官差雙手捧著長托,將進士服遞了上來,一見顧棐南走近,更是笑的牙不見眼。

  當時殿試的妙事可是一件沒少的傳了出來。

  先是有那個出言不遜的小傻子,后來又有陛下指錯。

  各種版本的傳的有模有樣,說是考場上一眾學子本就緊張。

  陛下還負手在桌案間緩緩走動,時不時的停在某個學子的身邊,一待就是好一會兒,也不知想些什么。

  有個學子感受到明黃色的身影久久不動,緊張的手腕都開始顫抖,字也歪歪扭扭起來。

  陛下睨著眼看,忽然出聲:“寫錯字了。”

  學子聞言,當即憋紅了臉,手一抖,墨汁都散了開。

  這一灑不要緊,還飛濺在皇上的御袍上,給翰林內閣的文士嚇得好一哆嗦。

  聽聞唯有這位,不沾塵世,一早交了卷子就出了考場,有人說是故作清高,還有人說是胸有成竹。

  但不論如何,還未入進士就戴冠上任,如今禮部早早讓發了帖,這觀摩著三甲也就沒跑了。

  想到這兒,官差笑的越發明媚:“顧公子,你且試試這進士服,若有不妥,小的給您重新換一身來。”

  顧棐南接過深藍繡紋的羅袍靜靜應聲道謝,折回屋子就去換衣服。

  沒一會兒的功夫又走出來,官差眼睛瞬間亮了亮。

  烏紗帽被置在頭上,封邊貼在完美的額間,身姿如玉,容貌清絕,三分入畫里,裊裊賽謫仙。

  衛枕鈺站在一邊,眼底再次劃過驚艷,隨后就彎了眼睛。

  若是在現代,她怎么說也得把他打造成超級巨星。

  不知是不是目光火熱,顧棐南瞬間轉眸過來,對上她瀲滟的眸子輕輕一笑:“娘子,可是合身?”

  衛枕鈺點頭如搗蒜。

  禮官到底是有幾分眼力見在的,這選出來的衣服八九不離十,加上本身自家相公就是個衣架子,倒是襯托的很。

  顧棐南當即轉頭,牽住衛枕鈺的手,笑著送謝。

  “勞煩送來,衣服合身。”

  官差哪還有異議,笑著應和:“公子穿著合適的很,那小的就先走了。”

  恭賀之后,倒也沒停留。

  阮鈴今日一早就醒了過來,聽到禮官送來帖子,說什么也不肯在床上繼續歇著。

  此時坐在后面的小桌上,巴巴的往這邊瞅。

  “蕪湖,姨奶奶,你看!”

  一雙小手托著金色帖子送到她眼前,阮鈴抬起手指輕輕碰了下,沒忍住眼窩濕潤了些。

  這孩子,在村子里熬了那么久,可算是苦盡甘來。

  “真漂亮。”她聲音輕輕的,應和了阿黎的話。

  懷知走來歪了歪頭,聲音很溫和:“爹和娘在前院試進士服,姨奶奶去看看吧。”

  阮鈴手指一緊,又看到扎著小揪揪的阿意更是不自覺的僵住身子。

  她斂下睫羽,語調很低:“姨奶奶就不去了,孩子,你們快去跟著看看吧。”

  懷知卻走前,拉住了她的手。

  “姨奶奶,你不去,爹娘也會遺憾的。”

  阮鈴呼吸一滯,定定的看著那個年紀不大的孩子,隨后遮下眼中的淚光。

  “好。”

  “姨母。”

  清淺的一聲傳來,阮鈴猛地抬頭望去,看到那烏紗帽下清雋的臉。

  顧棐南見她看來,輕輕一笑:“我應該是中了。”

  阮鈴心頭如有暖流涌起,剎那間淚流滿面,她唇瓣輕輕顫動了些,隨后含著淚音:“阿南一直都很厲害。”

  衛枕鈺見狀也勾起了唇角,眼中粼粼暖意散了開。

  這份親情能重修于好,也是圓了她心中的遺憾了。

  “都別傻站著了,今日做清蒸鱸魚。”

  “都補一補。”

  “好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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