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免疫人生 > 第二百八十六章 “玩唄”(五)
  “帶走吧,去學生處,嚴肅處理,太肆無忌憚了。”婁謹言命令張賀翔。

  播音室里犯錯誤的兩個人,婁謹言都認識。

  一個是學生會的播音員,提前獲得上大學資格的高三女生。

  另一個是市稅務局張副局長的“公子”,也是個優秀的學生。

  作為“資深”副校長,掌握部分有“深度”學生的家庭信息,是很有必要的,不然容易讓管理工作陷入被動。

  不過再優秀,也不能違反校規校紀,挑戰學校的權威性和嚴肅性。

  稅務局,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單位,尤其是對于學校來說,沒有什么牽連,用不著忌憚。

  至于說親戚朋友之間勾勾連連的關系,現在還涉及不到那么多,即使是體制里,也沒有那么“盤根錯節”。

  雖然不忿于被陶美霞當“槍”使,但送上門的“功績”,婁謹言還是要“笑納”的,何況這丫頭背后還有個正管自己的副局長看著呢。

  兩個孩子被一路帶去學生處,張偉博邁步如同行尸走肉,臉部不停地抽搐,雙腳綿軟,好幾次差點兒癱坐在地。虞婧則是一路走一路哭。也許在三十年后這種事兒也就算個“屁”,但現在,這是要“命”的事兒。

  恐懼籠罩在兩人心頭,他們也意識到,從這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可能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走到半路,陶美霞和賈巧蓮就離開了,“事了拂身去,深藏功與名”,接下來的處理過程她們懶得關注,但如果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她們會再來加一把“火”的。

  校園里,學生們看著這“驚人”的一幕,不斷地指指點點,“八卦”這東西,不分年齡無論地域,只要有事情出現,就有人關注。

  這些人里不包括李愷他們,他們現在正在“欣賞”一場精彩的饕餮表演。

  “第幾個了?”陳文用胳膊肘杵了杵劉大龍,小聲問道。

  “現在吃的,是第七個。”劉大龍咽了口唾液,同樣小聲的回答。

  其他人也圍坐著看“表演”,喉嚨不時的做著吞咽的動作。

  因為被圍觀的這個人,吃飯的速度和節奏,很容易讓旁人食欲大開。

  李愷就感覺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場”中之人,簡直就是電視劇《大宅門》里“鄭老屁”的年輕版。

  不是說長相,是說吃相。

  五口,一個饅頭就進了肚子,基本不用咀嚼,只看到喉結嚅動幾下嘴里就空了。

  現在的饅頭兩毛錢一個,比以后五毛錢一個的要大上兩倍,這群人里也就劉大龍能吃兩個,別人頂多吃一個半,女生連一個也吃不完。

  面前的菜盤子基本空了,第八個饅頭被這個人掰成小塊,浸泡在菜湯里,然后又是一陣風卷殘云。

  范瑤給他盛了碗湯,“吃慢點兒,喝口湯順順。”

  “謝謝姐姐。”趙大寶憨聲說道,咧著嘴向范瑤笑。

  趙大寶是范瑤在小餐館門口“撿”的。

  中午在小餐館聚餐的一共七個人,范瑤也是其中之一。大家也沒覺得有何不妥,因為范瑤參加過幾次“小團體”的活動,已經算是“自己人”了。

  而且李愷素來手松,視金錢如“塵埃”,大家跟著沾光都習慣了。

  因為老師拖堂,范瑤上午下課晚了一些,匆匆趕到小餐館時,看到趙大寶蹲在餐館門口的角落里,可憐巴巴的注視著進出的人。

  正巧老板娘出來跟趙大寶說話,讓他再等一等,客人們還沒吃完。

  惻隱之心驅使,范瑤問了問怎么回事兒。

  趙大寶是附近城中村的人,五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三天的持續高燒,燒壞了腦子,智力停留在了五歲。而且不知高燒造成身體的哪個器官發生了變異,病好后的趙大寶食量暴增,他一個人的飯量,能頂上同齡孩子三四個人。

  屋漏偏逢連夜雨,又過了一年,趙大寶的父親在屋頂晾曬玉米時,腦袋朝下摔落,半個頭擠進了胸腔,當下人就沒了。

  趙大寶父親百天忌日后,母親就抱著鋪蓋卷改嫁了,沒有帶上趙大寶這個“殘品拖油瓶”。

  跟爺爺奶奶生活到十三四歲,心病加勞累,二老相繼離世,家就只留下了趙大寶一個人。

  剩下的日子,這個孩子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可惜飯量太大,鄉親們雖然看他可憐,也只能偶爾給他幾個饅頭救濟一下,再多的誰家也接受不了,畢竟多養他一個人,等于多養了三四個人。

  小餐館老板和老板娘是善心之人,趙大寶來要過一次飯,之后兩口子每天會將客人們剩下的飯菜,再加上兩三個饅頭,讓他半飽的吃上一頓。

  有人可能要說,你要是真的善心行好事,怎么能讓人家吃剩菜,饅頭還不管飽呢。

  對此類人,只能是“呵呵”了,為什么,自己去琢磨。

  這幾天中午趙大寶都能吃個大半飽兒,因為李愷他們七個人,六菜一湯,每頓飯基本上要剩下小一半的菜,有葷有素,對趙大寶來說跟過年一樣,所以每天中午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他都在小飯館對面遠遠的等著。

  昨天是禮拜天,李愷他們沒來吃飯,自然也就沒有什么剩菜,所以他今天早早就過來了,而且等候地點也挪到店門口。

  有些許的“同病相憐”,范瑤也是父母分離,跟奶奶生活,所以就拉著他進了店,要請他“正經”吃上一頓飯。

  李愷聽說后自無不可,邀請他坐下和大家一起吃,聽說了他的食量,還特意讓老板給加了一葷一素兩個菜。

  趙大寶扭捏了半天才坐下,但并沒有開吃,而是看著李愷他們說了一句“布答”。

  見眾人納悶,老板娘解釋道,趙大寶說的是“不打”,這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從來沒上過桌子,怕被別人嫌棄,以前可能有過被客人打罵的經歷。

  三個女孩子直接破防,紛紛將肉菜夾到他碗里,催促他放心吃,絕對沒人會打他。

  結果趙大寶又來了一句“洗手”,還將雙手攤開呈現給大家看。手確實不干凈,畢竟他的“職業”讓他無法保持雙手的潔凈,雙手都有一層熟褐色的泥垢。

  劉大龍趕緊帶著他去后廚認真洗了手。

  接下來,趙大寶的表現并沒有傳說中那么夸張,小口咬著饅頭,輕易不把筷子伸向菜盤。

  李愷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兒,匆匆吃了個八成飽,放下筷子喊了一句“吃飽了”。其他人也立刻醒悟,紛紛放下筷子,同樣喊一聲“吃飽了”。

  看大家確實都吃飽了,趙大寶才開始了他的表演。

  八個菜,風卷殘云般進了趙大寶的肚子,盤子底兒都用饅頭刮的干干凈凈。

  吃過飯后,幾個人回了學校,路上李愷還不忘在小賣店買了些零食,因為看完“表演”,大家又餓了。

  (這個故事,是筆者的親身經歷,發生在晉省一個叫“五寨”的地方,十幾年前筆者有幸去那里的一家奶牛養殖場辦事情。那個人說那句“不打”時,戰戰兢兢的神態和眼神,多年后筆者想起來還會一陣陣心酸。

  那天吃的是餃子,牛肉大蔥的。“牛肉餃子刀削面”,在晉省很有名氣。一斤餃子三十個,個兒大餡兒足,筆者吃了十一個,剩下的都被那個人吃了。見他似乎沒盡興,筆者本想再給他要一些,卻被拒絕,他說他只吃別人剩下沒吃了的。

  以后多年,筆者一直覺得,自己的生活,比很多人要幸福太多了。)

  一點半左右,虞婧的父母和張偉博的母親先后到了學校。都是有工作單位的人,聯系起來還算方便。

  當著眾人的面,虞敏中狠狠的給了女兒一個耳光,扇的虞婧一陣耳鳴,左臉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

  電話里,張賀翔跟雙方家長都說的很清楚,若是確認兩個孩子“早戀”,只能記過并從一中開除。如果家長有能力將孩子轉到別的學校,一中也不會阻攔,但是“記大過”的處分肯定是要記在學生檔案里的。

  “記大過”,虞婧保送華夏傳媒大學的事情也就泡湯了,畢竟虞婧在播音方面的天賦,還沒有達到讓華夏傳媒大學不顧原則的程度。

  而且“記大過”不同于“警告”處分,分量很重,放眼哪個高中都很難接受這樣的學生,除非你家很“硬”,有那啥或者那啥。

  而虞婧家這兩樣都沒有,也就是說,孩子這輩子,毀了一半。

  無論虞敏中兩口子怎樣苦苦哀求,李麗甚至跪在了張賀翔面前,但張賀翔絲毫沒有松口的意思,揮揮手讓他們趕緊帶著孩子走,學校會在進一步調查后,公布處理結果。

  李淑芬表現的倒沒有那么激動,恨鐵不成鋼的捶了兒子幾拳,體制里工作的人,畢竟有幾分沉穩。

  李淑芬將張賀翔“請”到一邊,求學校緩些再公布結果,自己丈夫在給省廳領導匯報工作,會盡快趕來學校的。

  張賀翔希望他們能盡快,并隱晦的表示,負責這件事情的是副校長婁謹言。

  下午,婁謹言先是接到一位老同學的電話,電話里這位老同學說他和張全民是朋友,也是看著張偉博長大的,這孩子從小乖巧懂事,循規蹈矩,這次的事情肯定另有隱情,學校可以與學生和學生家長多加溝通,詳細了解真實的情況,避免讓好孩子受到委屈。

  掛斷電話,張全民緊接著來了電話,希望和婁謹言有一個單獨見面的機會,一來闡述一下從孩子那里了解到的事情“真相”,二來感謝學校這么多年對自家孩子的教育和關懷。

  婁謹言答應了,兩人約在了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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