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糜漢 > 第二百八十章 來日之患 二氣丕鵝
  在劉備對著馬超說完那句話后,馬超再不遲疑,他在對著劉備一拜后,馬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堂之中。

  馬超在向外的走的時候,他的后背亦挺直了不少。

  而在馬超走出大堂之外后,劉備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看著馬超頭上那大半還是黝黑的長發,嘴角帶著笑意的他,眼中卻浮現一些若有所思之色。

  劉備看向費祎,問他道:“驃騎將軍今年貴庚?”

  費祎能被劉備看重,除去他本身機智過人之外,還因為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在稍微回憶一下之后,費祎便恭謹地回答劉備道:“若臣未記錯的話,驃騎將軍今年四十又五。”

  聽到費祎的回答后,劉備想想自己的年紀,他這才發現馬超竟然比他年輕十幾歲。

  在當世,十幾年的時間,幾乎是一代人的差距了。

  想到這的劉備從身前的書案上拿起一封奏表,這封奏表是丞相諸葛亮寫給他的。

  在這封奏表中,諸葛亮并未談及公事。

  深受劉備負責留守國都的他有著臨機處置一切之權,無須將成都的政事千里迢迢上奏給劉備。

  諸葛亮給劉備所寫的這封奏表,乃是談及太子劉禪最近的表現的。

  在正式將劉禪立為皇太子后,劉備就愈發重視對劉禪的教育。

  他不僅委派多位大臣擔任劉禪的老師,更是在離開成都之時囑咐諸葛亮,要為他盯緊劉禪的學業表現。

  而目前天下未定,四海糜亂,所以劉備對劉禪的教育就不可能單單只是經書典籍方面。

  相反劉備一直很重視,劉禪在權謀智術方面的教育。

  但可惜的是,根據諸葛亮及其他心腹之臣的匯報,在這方面,劉禪的表現一直很不好。

  或許在旁人面前,諸葛亮為穩定人心還會稱贊劉禪。

  但是在與劉備的奏疏往來中,諸葛亮可謂是直言不諱。

  “太子有仁愛之德,少有機變之智。”

  盡管諸葛亮的評語已然算的上很委婉,但劉備還是從評語中看出諸葛亮的真實想法。

  而諸葛亮的真實想法,與他心中的不謀而合。

  天下未定,智術為先,而依照阿斗目前表現出的智術,將來可以統御天下,震懾群臣嗎?

  例如在自己去世之后,阿斗能如今日的自己一般,輕易的鎮住馬超嗎?

  其實劉備知道馬超不會對他百分百忠心,但在他看來,這又如何?

  隨著地位的不斷提高,現在身為開國之君的劉備心態已經發生了改變。

  當他處在帝王這個高位之時,他最先考慮的是一個人是否對他有用,而非是簡單的忠心問題。

  但劉備能有這種表現,乃是他心中對自己的威望以及手段有著自信,但是阿斗可以嗎?

  劉備的心中開始對這件事深深的憂慮起來。

  現在劉備終于明白漢太祖當年,為何要抱著高齡之軀,不辭辛苦地對付英布、彭越。

  不是太祖沒有信心震懾住英布與彭越,是他擔心他的后繼之君沒辦法做到這點。

  他今年已經六十歲,甚至再過不久,他就要邁入六十一歲的高齡之中。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備不得不對一些事開始進行考慮。

  當然劉備雖有漢太祖之風,但他的一些行事卻不如漢太祖那般狠辣。

  若是劉邦現在在位,為了以防后患,肯定是要將他所忌憚的人進行物理毀滅的。

  劉備卻想著的是通過其他的手段,來保證將來他的兒子阿斗能坐穩這個江山。

  能讓馬超這等梟雄心生忌憚的人,唯有立有巨大戰功,在軍中有著偌大聲望的人。

  而只有這樣的人一直堅定地站在阿斗的身后,他一生中所追尋的夢想才不至于半途而廢。

  在考慮到這一點后,劉備拿起手中的另一封密奏再度仔細看了起來。

  這封密奏是目前鎮守南中的征南將軍趙云送來的。

  看著趙云在那上面所上奏的事,劉備在看到一個名字后,嘴角不禁流露出一絲蔑笑:

  “區區蠻人,亦敢稱王。”

  ...

  關嫣在來到襄陽城中后,便被劉備命人好生照顧,留在襄陽城的大將軍府中。

  本來在當世,一軍將領攜帶家眷在軍中是很正常的事,甚至有時這被當為鍛煉后代的一種方式。

  所以關嫣直接去往軍營中陪伴糜旸亦是可以的。

  只是劉備考慮到關嫣臨產在即,于是他便讓關嫣在襄陽城中好生休養。

  劉備與關羽情如同胞兄弟,他自然將關嫣也是當做自家侄女看待的。

  他還希望關嫣能為糜旸生個大胖小子,這樣將來等劉禪生一個女兒出來后,再定下一個娃娃親,親上加親多好的事。

  而關嫣在享受如公主般的待遇入住大將軍府后,她馬上寫了一封信命人寄往對岸的軍營。

  不久后軍營中的糜旸,就收到了關嫣報平安的這封信。

  看著信上關嫣娟秀的字體,糜旸心中浮現思念之情的同時,他還有著一些驚訝。

  因為關嫣在書信中告知他,馬超亦來到了襄陽城中。

  這讓糜旸感到有些意外。

  馬超雖然在漢中,但是馬超所在的沔陽一直都屬于劉備直轄,所以糜旸對那里的情況并不了解。

  而最讓糜旸意外的是,難道劉備要起用馬超了?

  歷史上的馬超可不是三國演義中那般,恩怨分明,孝義為先。

  相反的是,馬超在歷史上的口碑很差,因為他是害死自家宗族兩百余口的罪魁禍首。

  在正史中,割據涼州的馬騰、韓遂等軍閥勢力其實與曹操的關系還是不錯的。

  在赤壁之戰前,馬騰與韓遂在司隸校尉鐘繇的斡旋之下,還經常派兵幫助曹操討伐敵人。

  正因為有著這種關系在,所以馬騰后來才會甘愿帶領著幾乎全部族人入朝為官。

  從這一點足可以看出,馬騰是沒有反抗曹操的心思的。

  那段時期是曹操與馬騰的蜜月期。

  在那段蜜月期當中,因為馬超在作戰中的優異表現,曹操對馬超頗為看重。

  他曾多次有意讓馬超入中原擔任徐州刺史、諫議大夫等高官,只是都被馬超所拒絕。

  當然曹操如此做,肯定是有著削弱馬騰勢力的目的。

  但是馬超當時才不過二十多歲,就能被曹操當做主要削弱對象,足以說明曹操對馬超能力的看重。

  后來在建安十六年時,馬超擔心曹操行假道滅虢之計,所以便起兵反抗曹操,從而害死了馬騰等親人。

  即使后世有人為馬超的這種行為申辯,認為馬超可能是異族所生,一直受馬騰欺壓不受重視,所以才有這種舉動。

  只是這種想法是不符合邏輯的。

  因為馬騰在離開涼州前,將他的所有兵權都交給馬超,這足以說明馬騰是很重視馬超的。

  否則馬騰腦袋又沒病,將所有的兵權交給一個一直受他欺壓,不受重視的“庶長子”。

  況且之所以馬騰敢入朝,不就是覺得馬超領兵在外作為他的依仗,只要馬超安分守己,曹操就不會主動對他下手嗎?

  這足以說明當時馬騰與馬超的父子關系不錯,否則的話還是那個理由——馬騰腦子沒病。

  而曹操之所以會相信馬騰的主動入朝,也正是因為他覺得有馬騰在手中,馬超會安分守己。

  這是一種基于過往事實,及古往今來人倫大義的常識判斷,結果后來的事只能說萬萬沒想到。

  而馬超當年起兵之后對韓遂說的那句:

  “今超棄父,以將軍為父,將軍亦當棄子,以超為子”,更是暴露出馬超當時的真實想法。

  正因為如此,馬超因那次起兵,直接失盡天下士人之心,導致天下人皆唾罵他。

  沒辦法,在漢代一個兒子害死父親,這簡直是挑戰世人的道德底線。

  從馬超的這種過往經歷可以看出,馬超早期的性格屬于是極度自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這樣的人無疑是很難掌控的,所以自他投奔劉備之后,劉備大部分時間都將他束之高閣。

  畢竟一個人連宗族父親都可以拋棄,誰能相信他的忠誠。

  不過可能因為這幾年來經歷的事情多了,聽說馬超的性格已然有了不小的改變,至少懂得權衡利弊了。

  而現在劉備將馬超召來的寓意,幾乎是呼之欲出。

  只是在意外過后,糜旸卻沒有太過關注這個問題。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馬超如何難用也是劉備該考慮的事,他又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可惜糜旸不知道的是,在不久的某一日,關于馬超的起用問題會輪到他來頭疼。

  現在糜旸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關于北方的消息收集上。

  按照時日的推斷,宛城中的曹丕,應該已經知道他被女裝的事了才是。

  憤怒吧,丕鵝。

  這要是都不憤怒,你就等著被后世人恥笑數千年吧。

  ...

  糜旸心心念念的丕鵝,現在在宛城中的他,心情還不錯著。

  這一日天朗氣清,是宛城進入冬季以來難得的好天氣。

  因為天氣甚好,連帶著居住在宛城中的曹丕,心情也變得頗為不錯。

  當然身為帝王的曹丕心情好,并不僅僅是因為天氣的緣故,還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他連續收到的好消息。

  不久前他收到前線杜襲親自送來的戰報,言張遼的大軍已然安全到達偃城之外。

  而在張遼的大軍到達偃城之外后,賊軍雖然一直在大營外挑戰,但是他與張遼都打定主意堅守不出。

  在己方大軍堅守不出的情況下,賊軍亦沒有對樊城發動攻擊。

  按目前的情況繼續發展下去,想來用不了多久,賊軍就會無奈退去。

  本來曹丕之前在收到劉備到達樊城外的消息后,還在心中擔心劉備的大軍想跟他打持久戰。

  但是現在看來,賊軍的目的還是想著速戰速決。

  這與之前曹魏諸位大臣的推測如出一轍。

  而曹丕就算再不濟,他也知道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局勢會朝著他這一方慢慢逆轉。

  因為他背后有著曹魏強大的國力做支撐。

  除了這個好消息之外,隨著年關將近,全國各地的糧食產量及丁口統計亦陸續報到他的手中。

  看著手中那數量喜人的各項數據,曹丕臉上的喜色就一直未曾停歇過。

  這各項數據既是曹魏強大國力的體現,亦是他治國有方,百姓安居樂業的鐵證。

  這些將來都是要記載史書中,來證明他是一個有道明君的證據的。

  當曹丕正式稱帝后,有著遠大志向的他,就一直想成為一個史家記載的有道明君。

  而這樣的數據,怎么會不讓曹丕這樣一個儒家傳統天子感到愉悅呢?

  在那各項喜人的數據之下,曹丕似乎已經可以預見曹魏有朝一日會在他的手中,統一天下。

  可是就在曹丕沉浸在曹魏越發強盛的美好中時,尚書令陳矯臉帶羞怒地來到曹丕所處的寢殿中。

  而正在批閱奏章的曹丕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后,抬起頭快速地朝著陳矯看去。

  曹丕在看到陳矯的臉色之后,他心中不禁略微沉了一下。

  在不久之前,有個同樣姓陳的心腹大臣亦是這樣急匆匆地來尋他。

  那次相尋的經歷,讓他現在想起來都猶如一股陰影一般,在心頭揮散不去。

  現在他看到陳矯同樣如此,心中當然會有著顧慮。

  但是曹丕認真回想了下,之前他在宛城中所下達的一切命令都很是得體并無疏漏之處。

  再加上他對張遼的信心,所以他的心也就漸漸安定。

  當曹丕的內心漸漸安定下來之后,陳矯已然脫去鞋履來到殿中。

  與陳群一樣的是,對于自己剛剛收到的那個消息,陳矯沒有膽子說出來。

  他只是快速來到大殿中,將自己手中的情報交給曹丕一旁的宦官,讓他轉交給曹丕。

  通過宦官的傳遞,曹丕很快就打開陳矯呈上的這封情報看了起來。

  但幾乎就是瞬間之后,曹丕本來還算淡定的神色發生劇變。

  一種叫做極度羞怒的情緒快速地爬上曹丕的臉上,看著情報上所記載的事,曹丕的雙眼快速地變得通紅起來。

  特別是看到這件事是糜旸做出來的之后,曹丕內心中的憤怒更是直接上升了好幾次檔次。

  因此心中的憤怒,曹丕一時之間說不出話。

  他只是用一種想殺人的眼神看著陳矯,他鼻間的喘息聲越來越重,他的胸膛正在因為激烈的情緒,不斷起伏著。

  曹丕很想罵人,但自小接受良好教育的他,思來想去卻想不出有什么殺傷力的話語。

  最后他只能喘著粗氣將身前的書案推翻,指著南方大罵道:“逆賊!奸賊!”

  “他為什么還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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