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明左 > 第978章 黨爭之禍
  貫穿朝鮮王朝中后段歷史,在政治上的一個主要議題,就是黨爭。

  歷史上稱之為四色黨爭。

  所謂的四色,并非指四種顏色,而是東、西、南、北四個方向。

  按照對立統一的原則,東與西乃對抗的關系,南與北同樣如此。

  和所有的封建王朝一樣,黨爭的起源必然是學術方面。

  東人黨和西人黨最先登上歷史舞臺。

  宣祖初期,當時富有名聲的儒士金孝元和仁順王后的弟弟沈義謙關系十分緊張。

  傳統的士大夫都站在了沈義謙這一邊,而新晉的士大夫則是金孝元的擁躉。

  說白了,就是思想領域的新舊之爭。

  兩派的矛盾激化,源于銓郎之爭。

  所謂的銓郎,是朝鮮王朝中負責文武官員人事行政的重要職位。

  這可是關系到官帽子的要害官職,無論是東人還是西人,都想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這和大明萬歷間,東林黨同浙黨、楚黨、齊黨等對手的京察之爭,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金孝元住在漢陽東面的駱山乾川洞,因此支持他這一派被稱為東人。

  沈義謙住在漢陽西部的貞洞,因此被稱為西人。

  隨后的斗爭中,西人黨漸漸失勢,而東人黨把持了朝政。

  本來因為鄭汝立謀反事件,西人黨曾短暫的翻盤上位。但是后來西人黨的巨頭鄭澈因為冊立世子的問題而倒臺,東人黨再次掌權。

  這又和萬歷年間的立儲之爭格為相似。

  如果說把明朝末年中原發生的黨爭事件挪到朝鮮來,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無差別。

  朝鮮什么都學大明,就連不好的方面也都學了個徹底。

  短暫的失去權柄,讓東人黨后怕不已。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在對付政敵方面開始采取激烈的手段。

  但是在東人黨內部,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贊成采取流血的辦法。

  于是東人黨就此分裂,形成了北人黨和南人黨。

  至此,四色黨爭的雛形就出現了。

  主張采取激烈手段對付政敵的,乃是北人黨;而主張采取溫和手段的,則是南人黨。

  一開始的南北之爭中,北人處于絕對的劣勢。

  這是因為北人沒有一個團結的學術中心。

  北人的幾位巨頭,李山海是徐敬德的門人、李之菡的侄兒兼弟子;而鄭仁弘、崔永慶則是曹植的核心弟子。

  不像南人,完全以退溪學派為主。

  當時的幾個政治派別中,北人處于絕對的劣勢,無論怎么看都不可能把持朝政。

  但是壬辰倭亂的出現,使得朝鮮的政壇發生了巨變。

  主張抗爭到底的北人和留守的光海君結合到了一起,迅速掌握了局勢。

  掌握了最高權力,但北人內部卻發生了分裂,分為了大北派和小北派。

  大北派借助光海君唯我獨尊,將小北派盡數驅逐。

  然而這還不是終點。

  大北派又繼續分裂為了骨北派和肉北派,隨后還誕生了中北派。

  即便是失勢的小北派,也分裂為了清北派和濁北派。

  就跟細胞分裂一樣,黨派多的眼花繚亂,可見局勢如何混亂。

  不過因為失勢,小北派因禍得福,在后來的清算中反而保存了下來,依舊活躍在政壇。

  不像大北派,在仁祖反正之后,被清洗的一干二凈。

  通過扶持李倧上位的西人黨,成為了政壇上最大的勢力。

  但是跟大北派一樣,為了爭權奪勢,西人黨的內部也是派系林立。

  西人黨一開始分為反正功臣派和觀望派。

  反正功臣派又被稱為勛西,金鎏、沈器遠、李貴、金自點都是其中的核心。

  李貴就是李時白和李時昉的父親。

  觀望派則被稱為清西,首領就是金尚憲。

  這也是為什么如今需要擁立新君的時候,金尚憲和沈器遠針鋒相對的原因。

  勛西派又再次分裂為了老西和少西。

  老西就是金鎏、金慶征父子一系,少西則是李貴一系。

  有意思的事,金尚憲的兄長金尚榮乃是少西的成員,和他有著不小的政治分歧。

  宋時烈其實也是西人黨。

  但他既不是老西,也不是少西,更不是清西,而是山黨的領袖。

  別看他在這里痛斥黨爭,但實際上他也深陷其中。

  之所以看不慣老西和少西,而自立山黨根本的原因,其實還是為了爭權奪利。

  除了宋時烈之外,還有金堉的漢黨,元斗杓的元黨和金自點的洛黨。

  這樣一來,西人黨就形成了山、漢、洛、元的四派并立格局。

  至于宋時烈,雖然是鳳林大君的老師,但是沒有來得及去江華島,而是跟隨李倧到了南漢山城。

  后來李倧向清朝投降,這讓他十分不滿,干脆辭官回了忠清道的老家隱居。

  沒過多久,聽到夏軍反攻、臨近漢陽的消息,他覺得機會來了。于是趕緊北上,在左夢庚的面前痛斥金尚憲和沈器遠等人,希望能夠借此機會上位。

  朝鮮紛繁復雜的黨爭,讓左夢庚頭昏腦脹。不過宋時烈的出現,他還是樂于見到的。

  金尚憲和沈器遠兩派綜合比較起來,前者占據著絕對的優勢。

  倘若沒有新的勢力出現,未來的朝鮮政局中,金尚憲肯定要壓制沈器遠。

  這并不符合夏國的利益。

  有新的勢力出現,可以更好的牽制金尚憲一系,增加夏國運作的空間。

  “尤庵公(宋時烈的號)誠哉斯言,黨爭實乃朝鮮之頑疾,不可輕忽。正需老城持重之輩,滌清風氣,重塑朝鮮士林風骨。今后的國事,拜托尤庵公多多費心了。”

  當著朝鮮上下的面,左夢庚對宋時烈極盡褒揚之詞,惹的所有人紛紛側目。

  這可是從他夏王殿下的嘴里說出來的,影響力可想而知。

  最起碼這憑借這一番話,今后在官場上宋時烈將擁有極大的話語權。

  宋時烈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對著左夢庚連連表達忠心。

  他做了多年的冷板凳,早已想得明白要想獲得權勢,就必須要得到君王的青睞。

  雖然左夢庚不是朝鮮的國主,可是上國的帝王更勝一籌。

  立在一旁的金尚憲和沈器遠看著容光煥發的宋時烈,全都隱隱的感覺到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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