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誰。”
林渺的神色驟然嚴峻起來，她下意識地捏緊拳頭。
一旁，冰夷等人臉上閃過錯愕，隨即流露出深深的憤怒來。
幽熒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螣蛇！你瘋了！你竟然想要殺了視你如親子的大守護者，你可知道，這在人族中，也是要遭天譴的！”
幽熒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她性情活潑，卻也承襲了大守護者的善良與溫柔，想到曾經那樣美好的大守護者身邊，竟然藏了這么個蛇蝎心腸的小人，她便莫名覺得委屈。
冰夷卻從螣蛇狀似瘋狂的話語中，聽出了些話外之音。
大守護者的死，流傳出來說的都是為了封印煞氣……但是實際上，直到現在，冰夷都有所疑惑。
在和煞氣常年累月的接觸中，大守護者可是從未流露出任何，因煞氣而身體不適的表面，又怎么會在最后封印煞氣時，驟然隕落？
他率先沖了出去，身下的冰龍竄出，巨大的龍爪將化作小蛇的螣蛇掐在手中。
冰夷咬牙，
“大守護者到底是怎么死的，說！”
一直都十分懵逼的鳳十一這時才醒悟過來，大腦中將所有信息過了一遍后，又是震驚又是憤怒地看向了螣蛇。
螣蛇看了眼因為自己這一句，而躁動起來的眾人，臉上露出癲狂的笑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冰夷，原來你也知道，大守護者的死不是這么簡單，當然了，我可沒那個能力殺你心中敬重無比的大守護者……”
“至于真相……”
螣蛇嘴角勾起，
“本座不告訴你。”
咔嚓——
冰龍的龍爪瞬間發力，將螣蛇柔軟的蛇骨擰碎一節，螣蛇臉色一白，疼的渾身發抖。
他哈哈大笑著，
“冰夷，你越是憤怒，越證明你想知道答案，告訴你，本座不僅知道大守護者死亡的真相，還知道青龍……”
轟——
一道驚雷從天而降！
驟然落在螣蛇身上。
青色的閃電似乎是跨越了深海而來，冰龍也受到了波及，龍爪一松，渾身抽搐著倒在一邊，幽熒連忙起身去接。
林渺一驚，手心張開，長劍出現在手中，她迅速來到螣蛇身邊，一劍刺入螣蛇身體，將螣蛇的肉身死死固定在藤蔓上。
她謹慎地看著天空。
林渺不會忘記，上一次，在螣蛇快要死在自己劍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閃電。
是青龍！
他擁有跨越空間的大能，怕是他們如今所作的一切，都暴露在他的眼下！
螣蛇疲乏地睜開眼，自嘲地笑了笑。
他就知道，青龍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將秘密說出來的。
他的身體早就和煞氣融為一體，那柄插進他身體里，附著了生命之力的長劍，竟然在不斷吞噬著他的力量。
螣蛇有些震驚。
吞噬？
生命之力如此溫吞的力量，竟然也會用這樣霸道的方式，這可是當初大守護者都沒有的技能，林渺竟然能夠做到這一步。
小泡芙警惕地護在林渺身邊。
在那道驚天雷聲響起的一瞬間，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可怕的危險感，這種感覺，來自上方！
甚至，那道目光正直直地看向他。
“青龍，我知道你來了。”
林渺開口。
她摩挲著手中的劍柄，心中卻緊張異常。
若是只有一個螣蛇，他們還能夠對付，若是青龍也在……
然而，并沒有人回應林渺。
籠罩在眾人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殺意，突然消失了。
“他走了。”
螣蛇突然出聲，他低著頭，看著自己胸口的劍，
“本座今日就要死在這里了。”
青龍果然和他來之前所說的那樣，不會選擇救他。
螣蛇還能夠記得，在出發前，青龍坐在高高的寶座上，冷漠地看著他，說自己不會再幫他。
螣蛇很囂張，他認為不過是滅一個鮫人族，鮫人族如今實力低微，對于他來說，跟踩死一群螞蟻沒什么區別。
而若是滅了鮫人族，林渺便會失去一大助力，這對于他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青龍沒再說話，默認了他的離去。
現在想起來，從頭到尾，他都只是青龍的棋子。
“以你犯下的罪行，你便是死千萬次都死不足惜。”
冰夷冷聲道。
方才那道天雷，出手狠辣無比，冰夷近在咫尺，他也能感受到，從那道天雷上傳來的恐怖氣息。
毀天滅地！
而承受了這道天雷的螣蛇，身上的鱗片全部炸開，鮮血四濺，渾身焦黑。
他快不行了。
青龍一出手，便直接將螣蛇的心脈摧毀。
只是眾人還是好奇，螣蛇到底掌握了青龍什么樣的秘密？
林渺將目光轉向螣蛇，螣蛇卻突然扭頭，
“你不用看本座，本座寧愿死在你們手里，也不愿再被天雷炸死，而且，知道這件事，對你們并無好處……”
“對上青龍，你們不可能贏得。”
螣蛇突然微笑道，
“林渺，你知道在你經歷的無數次輪回中，那些世界最終的結局是什么么。”
林渺沒有說話。
螣蛇便這樣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煞氣會將整個世界吞噬……而最終的主導者，呵。”
“你們誰都想不到。”
螣蛇十分可憐地看著眼前的這些人，
“這短暫的千萬年，不過是留給你們最后的狂歡罷了，煞氣會吞噬你們所有人的，林渺，就算你再天賦異稟，有玉佛庇護，也絕對戰勝不了煞氣。”
“煞氣，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恐怖的多。”
“閉嘴。”
林渺猛地將長劍抽出。
螣蛇身體抽搐了幾下，蛇頭軟軟地歪到一側。
千萬年前，大守護者身邊的第六席神獸螣蛇，如今就這樣癱瘓在深海，失去了生機。
他眼底還有幾道微弱的光，腦海中出現了一幀幀畫面。
有他這些年的作惡多端，有他千萬年來的韜光養晦，然而追溯到過往，記憶最深刻的，竟然還是在大守護者身邊的那些時光。
他承認，他是敬重過大守護者的。
可是為何，他明明是僅次于女媧的神獸，為何她不愿意將力量分給他絲毫？他因此恨了她千萬年！
可是他快死了！
螣蛇一雙漆黑的眼睛，此時竟然泛起了水光。
讓他記憶最深刻的，竟然還是陪在她身邊的日子，那是他黑暗的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光亮。
但是就是這樣的光，也被他親手掐滅了。
螣蛇突然奮力掙扎起來，他惡狠狠地看向林渺，
”都是她自找的，林渺，都是她自找的！“
“若是她早早就分給我，我應得的力量，我會比女媧他們，更加忠心！！是她偏心！是她偏心！”
凄冷的海水中，所有生物都沉默著，冷漠地看著螣蛇狼狽地扭動著身體，大聲訴說著不滿。
“你真糊涂。”
冰夷打斷了螣蛇的話，他看著這個，曾經所有人都知道的，大守護者最疼愛最心疼的螣蛇，他為此感到痛心，
“大守護者，她為你打算最多……知道你生來卑微，心思敏感，便從小將你帶在身邊，對于我與靈兒，大守護者只給了我們一團力量讓給我們自己體會其中奧秘，為了領悟我如今的能力，我花了萬年時間，靈兒花了九千年……可是你呢，螣蛇，你的所有力量，都是大守護者手把手教出來的，你血脈的純凈度并不如我們，你為何成為神獸，你還不知道么。”
“大守護者擔憂你，她擔憂你因為出生卑微，被我們欺負，所以早早給了年輕的你神獸之尊，讓眾生仰望的神獸之尊！大守護者一生公正，唯有你！是她為數不多的偏愛！！”
“扎扎甚至都是蛇族中血脈更為純凈的白蛇，他是我們中最擅長使用生命之力的獸類，可大守護者還是將神獸之位給了你！你一直嫉恨的扎扎，在大守護者面前說自己算是兄長，便是不要神獸之尊，他的能力也可自保，他愿將神獸之位讓與你！只因為你年幼！”
“可是你呢，你以為你平日暗地里對扎扎，對我們使的絆子，大守護者沒有發現么？她冷落你一段時間，希望你自己能夠想的明白……最終之戰臨行之前，大守護者曾對我說過，等她回來，要好好與你談一談。”
“她說，螣蛇自幼心思敏感，出生卑微，我便對他更多偏愛，只是他性情乖戾，需要好好壓制一番，未來好好點撥，待他通透，方才匹配神獸之位……”
“可是你呢，螣蛇？你可通透過？可曾見到大守護者對你的愛護，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不配讓大守護者如此為你打算！！”
這幾乎是冰夷說話最多的一次，他憤怒的話語中甚至也包含了嫉妒之心。
你嫉妒什么？螣蛇！
你知不知道，應該產生嫉妒之心的，是我們！
幽熒也眼眶紅紅的，瞪視著螣蛇。
她年歲最小，也知道大守護者最關照的其實還是螣蛇，對于這個叛逆的孩子，母親總是苦惱該如何教導。
螣蛇他不配！
螣蛇哆嗦著，他低著的頭，緩緩抬起，他震驚、絕望、崩潰……
“你說她最偏愛我……不，我不信，那為何不愿將力量分給我……”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逐漸弱了下去。
他的眼前突然浮現，那日大守護者臨行前，遠遠看向他的那道溫柔的目光。
那時他生著氣，直接扭過頭不去看。
無盡的悔意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痛苦到窒息，哆嗦著失去了呼吸的能力，鼻腔中灌入了大量的海水，不斷咳嗽著。
淚水無聲地混入海水。
螣蛇看向冰夷，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的身上滿是大守護者最痛恨的煞氣，他做了數不清的罪行，殺人如麻，成為最為罪惡的劊子手。
冰夷目的已經達到，嘴角勾出一抹笑。
知道了自己一直恨著的人，其實最偏愛他，螣蛇，光是這些后悔，就足以殺了你吧。
崩潰是無聲的，而所有人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海嘯。
承襲了大守護者記憶的林渺，看著與記憶中重疊的螣蛇的模樣，看著他痛苦地蜷縮著身體，蛇尾緊緊纏繞住自己的脖頸……
不知為何，林渺心口一滯，隨即止不住地抽痛起來。
她下意識捂住心臟。
是啊，孩子做了錯事，不可原諒的錯事，該被處死的錯事，到底也是親手養大的孩子，大守護者還是會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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