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謀千歲 > 第190章 淺嘗輒止?
  拾月瞧見明棠的趔趄,兩步便上前來,打算扶她。

  而謝不傾更近,見她的身形一搖晃,幾乎是下意識就伸出手去,將要跌落的明棠先攬入懷中。

  “明世子,怎生這么不小心?”謝不傾將她放平在地,眼角眉梢的饕足之中帶了些戲謔。“嗯?”

  明棠靠在他的胸膛上,只覺得他的聲音牽動得胸膛震震,連帶著耳朵也發癢,連忙挪開了些。

  待她一抬頭,瞧見他那戲謔,就知道他又在這兒明知故問——他個罪魁禍首,怎生這般厚臉皮,也問得出口?

  雖說方才是不過分,只是隔著衣裳如此這般,安撫著她的躁動;

  但這也如同軟刀子殺人,也足夠叫她細瘦的腰肢腿腳一同抻直,滿懷疲憊了。

  明棠不愿理他,見他的手還拖著自己的小臂,立即如同被火灼了一般縮回了手,忍著腰腹間的酸痛,大步往瀟湘閣之中走去:“也不是不小心,只是方才被狗咬了。”

  可不僅僅是腰腹疼,她只覺得自己方才才系好的束胸帶也繃得太緊,縛得她都喘不過氣來。

  被吮得紅腫,又與布料摩擦,這滋味比起被狗咬了也好不了多少。

  她恨恨地咬著牙,恨不得當即將謝老賊一口咬死——這謝老賊也好意思說什么淺嘗輒止?

  這也算淺嘗輒止?

  總是他的臉皮最厚!

  若當真有機會,真要看看他的臉皮究竟是不是這樣厚,又臭又硬如城墻!

  魏輕在一邊聽著,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堵起來。

  親娘嘞!

  這世上竟還有人敢喊謝不傾這條千年狐貍老狗賊?!

  熟料那被喊成狗的人也半點不氣惱,鳳眸之中一點笑意——是了,就是咬了又如何?

  這世上有人想咬還咬不著,他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又如何?

  故而謝不傾也跟著上去,進了瀟湘閣,一面慢條斯理地說道:“明世子,走慢些,省的一會兒又道抻著何處,反而又成了狗咬的。”

  明棠一聽,越走越快。

  謝不傾失笑,亦走得快了些。

  他二人一樂一怒,甚至都不曾注意到角落之中的魏輕。

  魏輕滿是怨念地看向拾月,得了拾月一個“彼此彼此”的眼神。

  而鳴琴手下腳邊已經躺了一地的花花草草,看向謝不傾追著明棠過去的背影,恨不得在他的背上以視線燒出兩個大洞來。

  魏輕又與鳴琴對視一眼,看出些同病相憐的惱恨來。

  *

  明棠才進瀟湘閣,便瞧見明宜宓在廊下有些呆愣站著,面上煞白,不見半分血色,怔怔地出著神。

  她心中一緊,連忙迎了上去:“阿姊。”

  明宜宓聽得她的聲音,這才如夢初醒地轉過來,待看見了她,面上才終于有了些暖色:“棠兒。”

  “我在。廊下風大,阿姊仔細身子。”明棠走到她的身邊,引著她往屋中去。

  明宜宓順從地跟著她走進去,末了又有些不放心地回過頭去,只見謝不傾不遠不近地跟著。

  那位相傳手中不知沾了多少人命的玉面閻羅戴好了帷帽,瞧不見神情,見了她二人進屋,便沒再上前一步。

  她少時便聽了許多謝不傾的事情,而她的祖母大長公主又知道更多的宮廷秘辛,不少皆說與她聽了,明宜宓下意識地畏懼他,好似瞧見他渾身浴血的模樣,又往明棠的身邊退了兩步,不敢再看。

  她輕聲問:“景王世子呢?他方才說去尋你,如今倒沒見他回來。”

  明棠知道明宜宓自小與魏輕一同長大,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后來又經了那毒菌子的事兒,與他的關系更近一層,到底是真上了心了,忍不住悄悄嘆了口氣,才道:“好似瞧見在外頭,一會兒應當就回來了。”

  明宜宓才微微笑了,好似松了口氣似的。

  她唇角崩得不是那樣緊了,于是唇角的一點血痕便又明晰起來。

  明棠一見那一點點血痕,就忍不住想啐魏輕一口。

  皆是他干的好事兒!

  她想回頭看看魏輕走到了何處,打算將他關在門外,卻不料動作太大,反而牽動了心口的紅腫,忍不住抽了一口氣。

  她自己一痛,再看明宜宓唇角的那一點血痕,便愈發覺得不順眼——才在心中罵過魏輕,如今看來只罵他一個還不夠,還要將這謝老賊帶上。

  謝不傾與魏輕,皆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她快步進了屋子,將明宜宓也拉了進來,揚聲喊了拾月,叫她看住門口,誰也不許放進來。

  拾月自然知道這是防著誰的,有些無奈,卻也只能站著替她守門——至于守不守得住,這就不好說了。

  *

  明棠與明宜宓進了屋,明宜宓便有些惴惴不安,只怕明棠要細細盤問她這兩日究竟發生了何事。

  不是她不愿意說,只是她著實有些不愿回想昨夜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此事對她而言,實在是太過可怕——若非是魏輕在,早間又有明棠與九千歲來替她掩人耳目悄悄離開,她都不知自己這般一個清白女郎,進了天香樓究竟要如何脫身。

  若是被有心人知曉,故意傳出去,她的清譽便要毀于一旦。

  如今世道,女郎名節與名聲也十分重要,此事若出,她恐怕會被鋪天蓋地的謾罵指責淹沒。

  明宜宓不敢想究竟沒有人來會怎樣,她抗拒恐懼到甚至完全不愿回想。

  卻不料明棠素白的面上始終噙著一抹笑意,并不問她這些,反倒取出茶具與熱水,說起要同她討教斗茶。

  明宜宓都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怎么是斗茶?”

  明棠便笑著說道:“等開了春,我便要去太學念書去了。這上京城之中的士族子弟個個都是會四書五經、君子六藝的,唯獨我從鄉下回來,什么也不會,唯獨會這些個玩樂的,譬如斗茶投壺,皆是沒用的。

  只是,就算是這些玩樂功夫,我那點三腳貓功夫也不夠,得找阿姊給我補補,免得到了太學,半點長處也掏不出來,遭人笑話哩。”

  明宜宓的情緒雖有些低沉,可見明棠這般言笑晏晏地說起自己在田莊長大,無一精通之術傍身之時,還是萬分傷懷,遂打起精神來,手把手教明棠究竟如何斗茶。

  茶煙漫漫,明棠卻笨手笨腳。

  她初時煎出來的茶湯色暗味稀,于明宜宓手下的茶沒有半分可比性,看了連自己都要發笑。

  明宜宓卻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教她,等明棠終于煎出一盞湯色水痕皆能看得過去眼的茶來,期待地捧著茶碗看著她時,她還是感到一陣子莫大的欣慰感浮上心頭。

  “棠弟聰慧,十分有悟性,一教就會。”

  明宜宓品了一口,心下滿意。

  明棠面上微微有些薄紅,只道:“哪有阿姊說的那樣好,是阿姊技藝過人,教得好罷了。”

  “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客氣這些?我又不是同你在推脫客氣,我說的都是實話。”明宜宓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兩人這般說笑閑話,明宜宓也終于覺得心中松快了一些,方才沉甸甸壓在心上的大石頭好像終于卸了下去。

  “阿姊和我一塊斗茶,開心嗎?”

  明棠也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只是歪著頭笑瞇瞇地看著她。

  “自然是開心的,平素里我在閨中也沒幾個人同我玩耍這些,那些嬤嬤們還時常規勸我們,說這些都是郎君們玩的玩意兒,我一個女兒家不應當學這些。”

  明宜宓笑著說道。

  然后她這時候才明白過來明棠的良苦用心。

  “棠弟。”明宜宓不免有些紅了眼。“你待我總是這樣好。”

  明棠一笑,帶著些安撫:“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如今這諾大的府邸之中,恐怕也只剩下你一個是我的手足至親,我便該對你好的。”

  明宜宓卻有些慚然:“我的年紀比你還大些,我是阿姊,倒要你來照顧我。”

  “自家人何必說這樣客氣的話,什么照顧來照顧去的。”明棠又親手為她斟茶一盞。“阿姊要時刻記得,我永遠會明白你心中的念頭,不必在我的面前拘束。”

  這話隱約有些深意。

  明宜宓接過了茶盞,輕輕地飲了一口,只覺得那溫暖的茶水似乎一直流淌到自己的心田。

  看著明棠始終溫和包容的眼,明宜宓終于松了口氣。

  沒什么不可說的。

  這件事本就不是她的錯,也許世人常常將這些事情歸結于女郎,怪罪她們行事不端,導致自己名節受損——可那些在背后動手腳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這些人如同陰溝之中的老鼠一般,躲躲藏藏的藏在暗處,如此伺機而動,何等可恥可鄙,為什么不是那些人心中緊張害怕被繩之以法,反倒是她這個受害之人在這擔心自己名節受損?

  于是她將手中的那一盞茶飲盡之后,才終于從自己貼身的衣裳之中取出一個小荷包來。

  “其實今日的事情,不算完全無跡可尋——總有些蛛絲馬跡,我自己心中也起疑。”

  明宜宓將這小荷包推到明棠面前。

  “昨日我本就是與人約好一同去墨香齋之中買東西,前頭的事情還記得好好的,只有后頭到了墨香齋之中的事,便全然忘記了。”

  明棠讓小荷包接了過來,打開其中,瞧見里頭躺著一張熏了香的花箋,正是人以女郎的口吻,邀請明宜宓去墨香齋之中,一同買新進的菊花硯臺。

  “此物是否能夠交給我?”

  明棠乍然看不出那小荷包與花箋上是否被人動過手腳,得將此物先拿到手中才是。

  “你拿去罷。”

  明宜宓沒留。

  明棠便將此物妥善收好——說不定,這便是找到蛛絲馬跡的關鍵。

  她收荷包的時候,又想起另外一樁事來,連忙問道:“阿姊的與那位女郎約好了一同去墨香齋之中買東西,后來到了墨香齋,可曾見到那位女郎?”

  明宜宓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我還在墨香齋之中見著他了,只是我二人不過打了個招呼,她便說起身上不適,要回去更衣便走了,只留我一個人在那。”

  “可曾與你說起今日要買什么?”

  “不成,只是同我說了,今日進了什么好貨,什么東西最暢銷。”

  “可曾提及你們的約定?”

  “好似也確實沒有。”

  明棠心中有了念頭。

  她在心里再梳理了一番,才說道:“恐怕給你寫花箋的,并非是那位女郎。”

  昨夜下了一場大雨,翌日倒是大晴天,風和日麗。

  天氣一好,明棠的身子也跟著好起來,鳴琴亦跟著松快不少,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于是明棠說想去鎮上買些東西,順帶走走松松筋骨,鳴琴也應了,很快著人去套了牛車來。

  雙采亦想同去,吃了鳴琴的數落,垂頭喪氣地走了。

  只是末了也不知她想到什么,反而又雀躍起來,蹦蹦跳跳地進了后院。

  明棠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上了牛車。

  這鄉間野地的,馬車乃是稀罕物件兒,以明棠如今的身份,也只得坐牛車——她上輩子到后頭,便是連新朝的皇帝御輦都坐過好幾回,兩輩子間隔十幾年不曾坐過牛車,倒覺得很有幾分野趣。

  趕車的是前頭莊子上雇的佃戶,那莊稼漢子為人老實,聽說是田莊里養病的主家郎君想去鎮上逛逛,便趕著牛車過來了,明家的田莊離紫瑤鎮不遠,不過片刻便到了紫瑤鎮口。

  紫瑤鎮乃是雍州與錦州之間的必經之路,故而鎮子雖不大,卻也熱鬧,走卒販夫、引車賣漿者甚眾,各色鋪子小攤兒應有盡有。

  明棠的目光在幾個鋪子上略過,忽而一笑。

  因明棠說要走走,牛車便停在鎮口,鳴琴為明棠戴上皂紗小帽,扶著她下了車。

  一下了車,鮮活的人聲便撲面而來。

  明棠怔住了,她也確實有好幾年不曾在鮮活的活人堆里站著了,略略停了停步子,這才狀若尋常地往前走去。

  她看起來倒真是像出門玩耍一般,這里停停那里走走,看見了想要的便叫鳴琴買下,筆墨紙硯,各色雜物,看上眼便要買,不一會兒倒將整條主街都走了一通。

  鳴琴雙手都提滿了東西,待行到酒樓“福天香”門口時,明棠卻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希冀地說道:“我想嘗嘗街頭那家的油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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